第84章 自噬系统（1/2）

柏林。初冬的寒意已带着刀锋般的锐利，切割着拉姆施泰因空军基地外围稀疏的松林。

空气中弥漫着航空燃油、冷冽霜气和某种更深层的、属于庞大军事设施的金属与水泥混合的冰冷气息。

汤姆·布朗宁坐在一辆不起眼的灰色厢式货车驾驶室里，车窗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视野模糊。

他隔着冰冷的玻璃，望着远处基地那如同巨兽匍匐的轮廓：高耸的雷达阵列切割着铅灰色的天空，铁丝网蜿蜒延伸，岗哨密布，探照灯的光柱在渐沉的暮色中无声地扫视。

这里不是伦敦，这里是北约在欧洲腹地最坚硬的堡垒之一。

惠特克，那个被议会判定为“脑死亡”、却又被维里塔斯公司全权接管其“临终关怀”的前首席技术官，就沉睡在这片冰冷钢铁与严密安保的核心之下，代号“delta-7”。

本尼的情报指向基地东北角那片低矮的、伪装成后勤仓库的灰色建筑群下方深处——冷战时期代号“冰窖”的区域。

驾驶室后部狭窄的空间里，弥漫着速食咖喱香肠和廉价啤酒混合的浓烈气味，以及一种更压抑的、电子设备过热的焦糊味。

“耗子”本尼蜷缩在一堆线路板、拆解的通讯设备和便携式屏幕中间，干瘦的手指在布满油污的键盘上疯狂敲击，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屏幕上瀑布般流淌的加密数据流。

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枯槁的脸，像一具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骷髅。

为了渗透进拉姆施泰因基地外围的次级监控网络（主要是后勤车辆调度和低密级环境监控），绕过基地核心的“铁幕”防火墙和维里塔斯加装的生物特征嗅探器（通过分析网络流量中的生物电信号谐波特征进行身份识别），找到那个代号“夜莺”的线人，本尼已经连续工作了超过三十个小时，依靠高浓度的合成咖啡因和神经兴奋剂强行支撑。

“信号……太脏了……”本尼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基地的防火墙……还有维里塔斯那帮杂种加装的‘电子水蛭’……它们在主动污染数据流……”他猛地灌了一口浑浊的液体，剧烈地咳嗽起来，瘦削的肩膀剧烈耸动。

汤姆沉默地看着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方向盘冰冷的塑料边缘。时间像缓慢滴落的冰水。

伦敦议会大厦的阴影、欧洲政要接连“猝死”的讣告、艾米从南美发来的“制动栓”警告、南极那如同巨兽心跳的7.83hz脉冲……所有的碎片都指向这里，指向惠特克脑子里的秘密，指向议会“永恒回路”那深埋地下的根系。

突然，本尼枯瘦的手指猛地停在键盘上方，像被无形的线吊住。屏幕上一片混乱的数据流骤然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规律性的空白间隙，如同心脏骤停了一拍。

这个间隙的重复频率，与基地外围一个老旧无线电中继塔的维护信号周期完美吻合——一个精心设计的掩护通道！

“鸟叫了！”本尼的声音因激动而尖锐变形，他猛地扑向另一台仪器，飞快地调整着接收频率和解码参数（利用预先共享的一次性混沌密钥）。

屏幕上，一个微弱的、时断时续的信号源被艰难地锁定在一个狭窄的频段内，位置就在基地东北角那片低矮的灰色建筑群下方深处。信号源标识符：nightingale_active。

“delta-7……地下三层……旧‘冰窖’区域……”

本尼一边飞快地破译着断断续续传来的坐标和文字片段（信号经过压缩和跳频，极不稳定），一边嘶哑地复述，“‘夜莺’说……那里……冷战时期是最高级别的‘器官农场’……代号‘寒霜’……专门为高层……提供‘备用零件’……”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寒意，“九十年代废弃封存……但五年前……维里塔斯接手了基地的‘医疗保障’后……那里……重新启用了……全自动化改造……代号‘自噬’……”

“自噬？”汤姆咀嚼着这个冰冷的生物学术语，胃里一阵翻搅。

自我吞噬？在生物学中，自噬是细胞清除受损或无用组件的过程。用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信号……太弱……‘夜莺’在通风管道里……只能传片段……”

本尼的手指在颤抖，屏幕上跳动的字符如同垂死之人的心电图，“他说……那里不是医院……是工厂……流水线……培养罐……维里塔斯的车……每周运送‘特殊培养基’进去……出来的是……低温器官运输箱……直接上军机……目的地……加密……指向……议会……”

屏幕上突然跳出一张极其模糊、噪点密布的黑白图片，似乎是“夜莺”用微型探头在某个狭窄缝隙里拍摄的。画面晃动得厉害，只能勉强辨认出下方是一个巨大、幽深的空间。

空间里整齐排列着无数圆柱形的、散发着微弱蓝绿色冷光（特定波长的生物荧光指示剂，用于监测细胞活性）的透明罐体！

罐体浸泡在某种粘稠的、微微流动的液体中，隐约可见里面悬浮着……形状各异的、蠕动的暗影！心脏？肝脏？肾脏？

甚至……更复杂的、带着神经束和血管网络的复合组织（如带有部分脊柱的神经丛）？

它们浸泡在营养液中，像某种怪诞的水下植物园，缓慢地搏动、生长！冰冷的蓝光映照着金属的支架和粗大的输送管道，整个场景弥漫着一种非人的、实验室培育槽般的死寂和诡异。

画面边缘，还能看到几台造型奇特、带有多关节机械臂的自动化设备在罐体间移动，机械臂末端是精细的激光切割器和生物焊接头。

汤姆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议会档案库里那些被抹除的捐赠者信息，维里塔斯“生命延续”协议背后冰冷的筛选逻辑（基于基因适配性、组织活力指数和神经稳定性），欧洲政要们离奇的“器官衰竭”……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汇聚成一条清晰、冰冷、令人作呕的链条！

维里塔斯提供的“器官捐赠”，根本不是什么慈善或匹配！它是一个庞大、高效、残酷的筛选系统！那些位高权重者，那些签署了“金色通道”协议的人，在维里塔斯和议会的眼里，不过是等待被评估、被标记、然后在“合适”的时间被收割的“优质原料”！

议会大厦地下那个被掩盖的器官培育中心，其源头和规模，远比想象的更加恐怖！

拉姆施泰基地下这个代号“自噬”的自动化工厂，就是这条黑暗产业链的核心节点之一！

它吞噬着“原料”，源源不断地为议会的“永恒回路”输送着维持其运转的“零件”！惠特克被秘密关押在这里，是否意味着他本身也是某种特殊的“原料”？

“‘夜莺’在传数据！”

本尼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他在尝试接入‘自噬’系统的内部网络节点！一个后勤物料管理系统的后门！他要蓝图！完整结构图！上帝保佑他……”

本尼的手指在键盘上舞出残影，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流下，滴在油腻的键盘上。

屏幕上的进度条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向前爬行，接收着来自基地深处、那个代号“夜莺”的线人用生命冒险传输的庞大数据包。

数据流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每传输1%，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车厢里只剩下本尼粗重的喘息、键盘的敲击声和数据流传输时细微的嘶嘶噪音。

汤姆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发白，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上那缓慢蠕动的进度条，仿佛能穿透冰冷的屏幕和厚重的地层，看到那个在黑暗通风管道里、冒着致命辐射和被发现即死风险艰难传递信息的无名者。

终于！进度条艰难地爬到了99%！本尼布满血丝的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芒！

“成了！！”他嘶吼着，干瘦的手指狠狠敲下接收确认键！

就在这一刹那——

“嗡——！！！”

屏幕上接收到的、即将完成传输的庞大蓝图数据流，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揉碎！

瞬间化为一片刺眼、混乱、疯狂跳动的雪花和乱码！刺耳的、仿佛能撕裂耳膜的电子尖啸声猛地从本尼面前的扬声器里爆发出来！

那不是简单的信号干扰，那是一种带着纯粹恶意的、针对生物神经的声波武器！

频率锁定在40-100hz的极低频段（脑电波δ\/θ频段），瞬间引发神经元的同步异常放电！

“呃啊——！”本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手猛地抱住头颅，整个人像被高压电击中般从座椅上弹起，又重重摔回设备堆里！

鲜血从他的鼻孔和耳道中瞬间涌出（颅内压急剧升高导致毛细血管破裂）！

他面前的几块屏幕同时爆出刺眼的电火花，发出噼啪的爆裂声，随即彻底熄灭，黑烟伴随着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开来！追踪！而且是极其精准、极其致命的神经脉冲级追踪！

维里塔斯或者议会安保局（sia）的反制手段，远比预想的更加恶毒和先进！

他们不是简单地切断信号，他们是顺着信号，将致命的神经攻击直接灌入了接收端！

他们不仅要灭口“夜莺”，更要顺着网线绞杀任何试图窥探“自噬”秘密的人！这种攻击需要精准定位接收设备的生物特征谐波，意味着对方对本尼的渗透方式和技术装备了如指掌！

“本尼！”汤姆猛地转身，一把扶住蜷缩抽搐的本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