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徵宫孤星与银蝎的守护(2/2)
“拖出去。徵宫不留不懂规矩的下人。再有妄议主子者,以此为戒。”
灵堂内外一片死寂。宫远徵跪在那里,第一次清晰地看到有人如此直接、狠厉地维护他。他空洞的眼睛里,极快地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波动,攥着玉蚕蛊的手,不自觉地松了一点点。
处理完仆役,田诩罂走到宫远徵身边,撩起衣摆在一旁的蒲团上跪坐下来,默默相伴。这一次,宫远徵没有像最初那样完全无视,他的小身子微微向田诩罂的方向倾斜了微不可察的一点点。
良久,香烛即将燃尽。田诩罂的目光落在宫远徵放在膝头的小手上。他瞳孔微缩——那苍白纤细的指尖上,竟扎着好几根细小的木刺,一处还在微微渗血,血珠凝固发暗。而那只玉蚕蛊,似乎正因为感知到小主人的细微痛楚,在他袖内不安地轻轻蠕动。
田诩罂的心被刺了一下。他轻轻握住那只受伤的小手。
宫远徵身体一僵,缓缓抬头,空洞的大眼睛里带着茫然,却没有立刻抽回手。
“手怎么伤了?”田诩罂的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柔。
宫远徵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指,脸上毫无痛楚之色,只是眨了眨眼,用干涩的奶音平铺直叙:“被棺木上的钉子划到了。” 他似乎想起什么,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袖子,那里藏着玉蚕蛊。
田诩罂凝视着孩子麻木的神情,心中涌起一阵钝痛。他轻叹一声,从腰间取出盛着碧绿色苗疆伤药的玉盒。他小心地用银针挑出木刺,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绝世珍宝。敷药时,他低声似自语:“宁愿流血,也不愿流泪啊。”
宫远徵任由他处理伤口,听到这话,长睫微颤,眼中露出真实的困惑:“我为什么要哭?要流泪?” 他袖内的玉蚕蛊也安静下来,仿佛在聆听。
田诩罂动作一顿。他抬眼迎上孩子纯净却空洞的目光,一字一句认真解释:“流血是告诉别人,你的身体受伤了。而流泪是告诉别人,你的心受伤了。”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有时候,伤心难过是看不出来的,需要眼泪来告诉别人。”
宫远徵歪着头努力理解,良久才问:“为什么要告诉别人?”
“这样别人才能分担,才能安慰你。”
宫远徵低头看着被包扎好的手指,又下意识地隔着袖子碰了碰里面的玉蚕蛊,沉默半晌,声音更小了:“那…流血受伤,也不用别人分担安慰。” 在他认知里,身体的伤和心里的伤并无区别,都不必让人知晓,他有他的小虫子就好。
田诩罂只觉心口闷痛。他轻抚宫远徵的头发,望着灵前棺木,声音沉重:
“大概是因为…身体的伤口总会结痂愈合。而心里的伤心难过,有时候…却永远无法真正愈合。”
宫远徵猛地抬头,怔怔地望着田诩罂。那一刻,他那双沉寂如古井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碎裂了。他袖中的玉蚕蛊仿佛感知到小主人心绪的剧烈波动,散发出的微光都明亮了一丝。
田诩罂不再言语,只是将孩子轻轻揽入怀中。带着凉意却异常坚定的怀抱,包裹住这个过早失去一切、连哭泣都忘了的孩子。这一次,宫远徵没有僵硬,也没有推开,他甚至下意识地往那个有着淡淡药草和蛊虫清冷气息的怀抱里缩了缩,那只没受伤的小手,悄悄地抓住了田诩罂墨蓝色衣袍的一角。
灵堂内,白幡静默,烛泪低垂。
一颗从未被教导如何表达的、冰封的幼小心灵,在玉蚕蛊微光的陪伴与银蝎坚定守护的暖意下,悄然裂开一道细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