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江山与药碗的抉择(1/2)
戈壁的晨光清冷而锋利,将营地的轮廓勾勒得清晰分明。胜利的喧嚣已然沉淀,取而代之的是肃穆的清扫与整备。士兵们搬运着伤员,收敛着阵亡同袍的遗体,空气中弥漫着血腥、草药和晨雾混合的复杂气息。
青鸿站在王帐外三步处,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他身上的铠甲还带着昨夜激战留下的污迹,下巴冒出青茬,眼眶深陷,但身姿依旧笔挺。他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个时辰,手中紧握着一份刚刚统计完毕的、墨迹未干的最终战报,以及——一份来自皇都六百里加急的密奏。
帐内没有任何动静,连昨日那些偶尔探头探脑的机关小鸭都不见了踪影。厚重的帐帘隔绝了一切,也隔绝了外界所有的试探与焦急。
终于,帐帘被一只骨节分明、沾着些许水渍的手从里面掀开。
谢凛走了出来。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墨色常服,长发仅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脸上疲惫的痕迹依旧明显,但那双眼睛里的血丝褪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静,以及某种下定决心的冷硬。他周身萦绕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比以往更加凝实。
青鸿立刻单膝跪地,双手将战报和密奏呈上:“陛下!”
谢凛没有立刻去接,他的目光先越过青鸿,投向远处正在收拢的战场,投向地平线上铁风城模糊的轮廓,最后落回青鸿脸上。
谢凛(声音平静无波):“说。”
青鸿深吸一口气,语速平稳但清晰:“陛下,最终战报。我军阵亡八千七百余人,重伤一万两千,轻伤不计。联军主力尽殁,俘获敌军统帅以下将官四十七人,士卒五万三千。铁风城已开城投降,城内粮草军械充足。此战,我军大获全胜,北境…已定!”
这是足以载入史册的辉煌胜利,是谢凛用三个月疯狂征伐换来的铁血成果,也是他皇位最坚实的基石。
青鸿说完,停顿了一下,双手将那份密奏举得更高了些,声音压低:“陛下,皇都密奏。三日前,以左都御史陈庸、安国公为首的三十二名朝臣联名上疏,言陛下久离中枢,北境虽重,然国本不可久虚…恳请陛下速速班师回朝,并…尽早确立后宫,以安社稷。”
“确立后宫”四个字,他说得格外艰涩。谁都知道,在“宸亲王已逝”的背景下,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些世家大族又开始蠢蠢欲动,试图将自家的女儿塞进后宫,延续富贵;也意味着朝堂上关于“帝嗣”的压力,终于正式摆到了台面。
空气仿佛凝固了。
远处传来伤兵的呻吟和医官的低声吩咐,更衬得此处的寂静令人窒息。
谢凛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份密奏,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王帐的帐帘,仿佛能穿透厚重的毡布,看到里面那个昏睡不醒的人。
半晌,他才缓缓伸出手,却不是去接密奏,而是拿起了那份战报。他翻开,目光迅速扫过上面冰冷的数字——八千七百。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个不久前还鲜活的生命。
谢凛(合上战报,声音依旧平稳):“阵亡将士,厚加抚恤,名录英烈祠,荫及子孙。”
谢凛:“俘虏…按律处置,顽抗者斩,愿降者打散编入边军赎罪。”
谢凛:“铁风城…由你暂代城主,整饬防务,安抚百姓。凡抵抗者,诛九族;助我军者,重赏。”
他的命令条理清晰,冷酷而高效,是一个胜利者应有的姿态。
青鸿一一记下:“臣遵旨!”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举着那份密奏,“陛下,那皇都…”
谢凛终于将视线落在那份密奏上,眼神幽深。
谢凛(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医官怎么说?”
青鸿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陛下问的是帐内那位的伤势,连忙道:“随军首席医官已初步诊视,宸亲王殿下伤势极重,弩箭伤及肺腑,失血过多,加之…似乎旧日根基有损,元气大伤。虽经陛下及时处理,暂无性命之虞,但…必须静养,且需要极为精心的调理和…或许需要特殊的药物或方法,军中条件有限,恐难以为继。医官说,若想不留后患,最好能尽快返回医疗条件完备之处。”
他说得谨慎,但意思明确:萧澈的伤,在这里只能吊着命,想真正治好,必须离开战场,去更合适的地方。
谢凛听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极轻微地点了点头。
他伸出手,这次,接过了那份密奏。
但他没有打开,修长的手指捏着那卷做工精美的绢帛,仿佛捏着一块烫手的山芋,又像是捏着一个无关紧要的玩物。
他沉默着,目光再次投向王帐,又掠过青鸿,投向远方初升的、将戈壁染成一片金红的朝阳。
一边是唾手可得的、完整的北境疆土,是等待他凯旋、亟待他稳定、甚至催促他“确立后宫”的皇都和万里江山。
一边是帐内那个重伤垂危、骗过他、气过他、却又在生死关头推开他、此刻连呼吸都微弱得让人心慌的…麻烦精。
江山?萧澈?
这个在世人看来根本无需犹豫的抉择,在谢凛这里,却仿佛经历了漫长的沉默。
青鸿屏住呼吸,他能感觉到陛下身上那种压抑的、近乎凝滞的气场。作为最了解谢凛这三个月状态的人,他心中隐隐有了一个荒谬绝伦、却又似乎理所当然的预感。
终于,谢凛动了。
他手腕一翻,甚至没有打开那卷密奏,指尖微一用力。
嗤啦——!
那卷代表着朝堂压力、世家期盼、乃至“正统”和“责任”的联名密奏,在他手中,被干净利落地撕成了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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