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青儿呆坐七日死寂，（1/2）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肉盛宴的废墟。原本就破败的村落，此刻已彻底化为一片残垣断壁，焦黑与暗红是这里的主色调，混合着泥泞，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死亡与腐朽的气息。断裂的木桩、破碎的瓦罐、以及那些已无法辨认原状的残骸，散落得到处都是，无声地诉说着之前的惨烈。

兽潮的主力已经席卷而过，向着更远的地方奔腾而去，只留下少数还在废墟间徘徊、啃食着零星残骸的零星野兽，它们发出满足或争抢的低吼，绿油油的眼睛在昏暗的雨幕中闪烁，如同鬼火。

而在那片几乎被夷为平地的、曾经是叶玄和叶青儿“家”的土屋废墟一角，一个小小的身影，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僵硬地坐在冰冷的泥泞和碎石之中。

叶青儿。

雨水早已浸透了她的粗布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瘦骨嶙峋的轮廓。枯黄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一绺一绺地黏在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和脖颈上。她浑身上下都在滴着水，冷得刺骨，但她仿佛毫无知觉。

她的右手，依旧紧紧地攥着，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在那掌心之中，是那片已然被雨水浸透、颜色变得更深沉、边缘纤维在湿透后显得更加清晰的——染血布条。哥哥的血迹在雨水的晕染下，化作淡淡的粉红，从她指缝间渗出，滴落在身下的泥水里，旋即又被更多的雨水冲散。

她没有哭。

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那张原本灵动、会因哥哥归来而绽放光彩的小脸，此刻如同一个被抽空了所有灵魂的精致面具。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空洞地、直勾勾地凝视着前方——凝视着哥哥叶玄最后消失的那个方向，那个墙壁破开、如今只剩一片狼藉和远处朦胧山影的缺口。

雨水顺着她的睫毛滚落，像泪，却又不是泪。她的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连眨眼这个本能都已遗忘。瞳孔深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死寂的灰白。那里没有了恐惧，没有了悲伤，甚至没有了迷茫，只剩下一种万物终结后的绝对虚无。

哥哥扑向兽潮时那决绝的背影，那回头时蕴含了万语千言的最后一眼，如同最深刻的烙印，不是印在脑海，而是直接烙在了她的灵魂之上，将她原本那个只有哥哥和微末温暖的小小世界，彻底击得粉碎，只剩下无尽的、冰冷的、呼啸着的虚空。

有侥幸存活下来、躲在更坚固地窖或隐秘处的村民，在兽潮远去后，胆战心惊地爬出来，看到了雨水中这个如同石雕般的小女孩。

有人试图靠近，想要将她拉到能避雨的地方。

“青丫头……快，快跟婶子走，这里不能待了……”

一个妇人颤抖着伸出手，想去拉她。

叶青儿毫无反应，目光依旧空洞地凝固在远方，身体僵硬得如同铁铸。那妇人触碰到她冰凉的胳膊，吓得一哆嗦，仿佛碰到的不是活人，而是一块浸在寒冰里的石头。最终，妇人叹了口气，抹着泪，惶惶然地离开了。

也有人远远地扔过来一块勉强还算干燥的、沾着泥污的饼子，落在她身边的泥水里。

“孩子，吃点东西吧……”

食物滚落在脚边，她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扫过去一丝一毫。

她就那么坐着，任凭风吹，任凭雨打，任凭白昼与黑夜在她空洞的瞳孔里交替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