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茶楼暗语，瑶池之疑（1/2）

茶香在唇齿间残留着澹澹的涩，而后是悠长的回甘。

叶青儿坐在窗前，没有立刻离开。云璎留下的那几句话，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

“归寂”与“归无”。

“权柄”而非“属性”。

还有那句“梦寐以求的钥匙”。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窗外的暮色正一寸寸吞噬天光。黄沙集的灯火陆续亮起，像是黑暗海洋中浮起的零星孤岛。远处传来隐约的驼铃声，晚归的商队正在入城。

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叩击，节奏缓慢而规律。

她在思考。

思考云璎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停顿背后的意味。

瑶池遗脉。这个身份本身就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一个三千年前覆灭的上古宗门，其传承者依然在世间行走，寻找覆灭的真相——这背后牵扯的因果，恐怕比想象中更深。

而云璎能一眼看穿她灵力的本质，这说明两件事:

第一，瑶池对“寂灭”或“归墟”之力的了解远超寻常宗门，甚至可能有专门的典籍记载。

第二，云璎本人的感知敏锐到可怕的程度。这不是修为高低的问题，而是某种天赋或者特殊功法的加持。

“我们在查同一件事。”

云璎说这句话时，眼神很平静，但叶青儿能感觉到那种平静之下深藏的执念。那是一种跨越了漫长时光、背负着传承使命的执念，和她寻找哥哥的执念虽有不同，却在某种程度上共鸣。

同是天涯寻路人。

叶青儿端起已经凉透的茶杯，看着杯底沉淀的茶渣。茶叶在水中舒展开来，又渐渐沉底，像是某种命运的隐喻。

她想起黑袍人的那句话:“寂灭传承再现……计划必须加速了。”

如果云璎的猜测正确，教团所追求的“同化万物归墟”的力量，与《太初寂灭诀》同出一源，那么她的出现，对教团来说意味着什么？

钥匙？

打开什么的钥匙？

她不知道答案。

但有一点很清楚:从此刻起，她必须更加小心。教团不会放过她，而巡天司内部……也未必全然可信。

特别行动司。

云璎提到这个地方时，语气里有微妙的停顿。是建议，也是提醒。

叶青儿将最后一点凉茶饮尽，起身。

桌上的油灯被店伙计点亮，昏黄的光晕填满雅间。她将两枚下品灵石放在桌上——这是茶钱，也是使用雅间的费用。

推门而出。

走廊里很安静，其他雅间的门都关着，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的谈话声，压得很低，听不清内容。楼梯口挂着一盏灯笼，烛火在纸罩里轻轻摇曳。

下楼时，胖掌柜正在柜台后拨弄算盘，看见她，抬头笑了笑:“姑娘慢走。”

叶青儿微微颔首，走出茶楼。

街上的喧嚣比白天稍减，但依旧热闹。许多摊位点起了气死风灯或萤石灯，光亮在夜色中连成一片。晚间的集市有另一番景象:卖夜宵的摊子支起来了，烤肉、馕饼、热汤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杂耍艺人在空地上表演喷火和吞剑，围着一圈叫好的观众；几个歌女抱着琵琶坐在茶馆二楼，咿咿呀呀地唱着边塞小调。

叶青儿沿着街道慢慢走，神识维持在周身三丈。

她在观察。

观察这座集市的脉络，观察夜幕下涌动的人心。

一个卖烤馕的老汉，正将烤好的馕饼从土炉里取出，烫得直甩手。他的摊位很小，但排队的人不少。老汉脸上带着憨厚的笑，每卖出一张馕，都要说声“多谢”。

两个穿着粗布衣的少年蹲在巷口，面前铺着一块破布，上面摆着几块捡来的矿石和几株品相不好的草药。他们的眼睛很亮，带着对生活的期待，也带着对未来的茫然。

一个锦衣公子摇着折扇走过，身后跟着两名护卫。公子哥的目光在几个歌女身上流连，嘴角挂着轻浮的笑。护卫面无表情，手始终按在刀柄上。

再往前，是一家当铺。门口挂着“四海通兑”的牌子，一个瘦高个的伙计正在关门板。门缝里透出灯光，隐约能看见柜台后坐着个戴眼镜的老者，正就着灯光翻阅账本。

众生百态。

每一个都是活生生的人，有各自的悲欢，各自的执着，各自的生存之道。

叶青儿的脚步在当铺对面的巷口停了一瞬。

巷子里很暗，只有尽头透出一点微光。她的神识捕捉到巷子里有几道微弱的气息，应该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或乞丐。其中一道气息格外微弱，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她沉默片刻，从储物袋中取出几块干粮和一小袋清水，放在巷口显眼处，然后转身离开。

没有停留，没有回头。

这不是施舍，也不是怜悯。只是在能力范围内，做一点微不足道的事。在这残酷的修真世界，每个人都在挣扎求生，她能做的很少，但至少可以不视而不见。

转过街角，前方出现一片相对开阔的广场。

广场中央搭着一个丈许高的木台，台上悬挂着几盏明晃晃的琉璃灯，将整个广场照得亮如白昼。木台周围已经围了上百人，大多伸长脖子往台上看。

那是百宝阁设立的临时展台，专门为后天的拍卖会预热。

此刻台上站着个穿锦袍的中年人，留着两撇小胡子，正口若悬河地介绍着:“诸位请看！这块‘赤炎精金’，重三斤七两，出自南疆火山深处，经地火淬炼三百年而成！炼制火系飞剑的绝佳材料！”

他手中托着一块拳头大小的赤红色金属，在灯光下反射着灼热的光泽。金属表面有天然形成的火焰纹路，隐隐散发着火灵力的波动。

台下响起一阵议论声。

“好东西啊！”

“起拍价怕是得五百灵石往上……”

“百宝阁这次手笔不小。”

叶青儿的目光在那块赤炎精金上停留片刻，便移开了。

不是她需要的。

她继续往前走，神识如网般撒开，捕捉着广场周围的各种气息和谈话。

“……听说这次拍卖会有三件压轴宝物，星陨铁只是其中之一……”

“……西北矿区新发现了一条小型灵脉，几个帮派正抢得头破血流……”

“……巡天司昨天又抓了几个教团的探子，据说要公开处刑以儆效尤……”

“……漠北商会的三少爷来了，带了一支筑基修士组成的护卫队……”

信息碎片如潮水般涌入，她快速筛选、整理、分析。

星陨铁的消息已经传开，竞争会异常激烈。西北矿区的灵脉之争，可能引发帮派火并，进而影响集市治安。教团探子被抓，说明巡天司的清查行动在加强。漠北商会三少爷的到来，意味着这场拍卖会吸引了更重量级的势力。

局势正在变得复杂。

叶青儿在广场边缘站定，目光扫过人群。

她的神识忽然捕捉到一丝异样的波动——很微弱，很隐晦，但带着某种熟悉的阴冷感。

教团？

她不动声色地调整神识的探查方向，锁定波动来源。

那是一个穿着灰色布衣、头戴斗笠的男子，站在人群外围，似乎也在观察台上的展品。他刻意收敛了气息，伪装成炼气六层的散修，但神识深处那一丝阴冷的“虚无”之意，瞒不过对寂灭灵力极其敏感的叶青儿。

男子看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没入广场另一侧的人群中。

叶青儿没有跟上去。

打草惊蛇毫无意义。既然教团的人已经渗透进来，必然不止这一个。她现在需要的是信息，而不是贸然行动。

她在原地又站了片刻，确认没有其他异常气息，便继续向前走。

广场后面是一条专门售卖古玩、残卷、稀奇古怪物件的街道。这里的摊位比主街更杂乱，卖的东西也千奇百怪:锈迹斑斑的断剑、残缺的玉佩、字迹模湖的兽皮卷、看不出用途的古怪法器碎片……

摊主们大多懒洋洋地坐着，不怎么吆喝，有种愿者上钩的意味。来这里淘宝的人也不多，三三两两，大多是些上了年纪的修士或好奇心重的年轻人。

叶青儿在一个摊位前停下。

这个摊位很特别，摆的东西不多，但每一样都透着古旧的气息。几块残缺的青铜器碎片，一枚裂成两半的玉琮，一卷用金线捆扎的竹简，还有几本封面残破的线装书。

摊主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闭目坐在一张小马扎上，像是睡着了。他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袖口有磨损的痕迹，但很干净。身前摆着一块木牌，上面用炭笔写着:“随意看，价随意。”

叶青儿的目光落在那几本线装书上。

她蹲下身，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书页泛黄发脆，封面上的字迹已经模湖，勉强能辨认出《星象推演杂记》几个字。翻开，里面是手绘的星图和密密麻麻的注解，字迹古朴遒劲。

不是她需要的。

她又拿起第二本，《地脉走向考略》，内容倒是有些价值，记载了一些古人对地脉灵力流动规律的推测，但年代过于久远，很多信息已经过时。

第三本更残破，封面缺失，只剩下十几页内容，记载的是一种已经失传的炼丹手法，但关键部分恰好残缺。

叶青儿正要放下，指尖忽然触到书页夹层里一个硬物。

很薄，很轻，像是夹在书页中的什么东西。

她动作微顿，不动声色地翻开那几页，果然在倒数第二页和最后一页之间，发现了一片薄如蝉翼的玉片。

玉片呈澹青色，约莫拇指指甲大小，上面蚀刻着极其细微的纹路，像是某种阵法的局部。玉质温润，触手生凉，隐隐有微弱的灵力波动——不是攻击或防御性质，更像是……记录信息用的载体。

叶青儿看向摊主。

老者依旧闭目养神，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她沉吟片刻，将三本书都拿起，又从摊上挑了一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色矿石——矿石拳头大小，表面粗糙，隐约能看到内部有暗红色的纹路，像是凝固的血丝。

“这些，多少灵石？”她开口问道。

老者缓缓睁开眼。

他的眼睛很浑浊，像是蒙着一层白翳，但眼神深处却有一种看透世事的清明。他看了看叶青儿手中的东西，伸出三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