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拍卖·古物疑云（1/2）

子时过半，黄沙集的喧嚣如潮水般渐次退去。

街道两侧的摊位大多收了，只剩零星几个卖夜宵的摊子还亮着火光，三两个醉醺醺的汉子围坐着喝最后一碗热汤。巡夜人的梆子声从远处巷子里传来，沉闷而规律，像是这座城市沉睡前的最后心跳。

叶青没有回客栈。

她蹲在百宝阁斜对面一栋两层木楼的屋顶上，身子伏在翘起的飞檐后，灰布斗篷与深灰色的瓦片几乎融为一体。夜风很凉，带着戈壁深处特有的干冷，吹得斗篷边缘微微飘动。

她的目光，紧紧锁定着三十丈外那栋灯火通明的三层楼宇。

百宝阁。

即使到了深夜，这里依然亮如白昼。三楼每个窗口都透出暖黄色的光，隐约能听见丝竹管弦之声，还有断续的、压抑着兴奋的交谈声。那是拍卖会结束后的贵宾宴席，只有持有特制请柬的客人才能参加——世家代表、宗门长老、大商会主事，以及那些深藏不露的神秘买家。

叶青已经在这里蹲了将近一个时辰。

自从在杂货巷感应到那片陶片上微弱的寂灭意韵，又察觉到百宝阁方向传来更强烈的波动后，她就改变了计划。没有立刻出城，而是花了一块中品灵石，从黑市掮客手里买来一张百宝阁外围的简易布防图，以及今夜拍卖会的部分拍品名单。

名单上，有三件拍品标注着“上古遗迹出土·残损”：

1. 破损玉简（文字不可辨，材质为万年温玉）

2. 锈蚀断剑（长两尺七寸，剑身布满裂痕，无灵光）

3. 残缺阵盘（直径一尺三寸，表面刻有未知名古阵纹）

这三件东西，正是她在拍卖会上感应到共鸣的来源。而其中最强烈的波动，来自那柄断剑——不是剑魄碎片，而是剑身上残留的、仿佛跨越了漫长岁月依然未散的“寂灭意韵”。

那种意韵，与《太初寂灭诀》基础篇同源，却又比她所掌握的更加深邃、更加……古老。

就像一条大河，她拥有的只是上游的一小段溪流，而这柄断剑上残留的，是下游奔腾入海时的磅礴气息。

“必须弄清楚这柄剑的来历。”叶青在心里对自己说。

但问题在于，她进不去百宝阁。

没有请柬，没有足够的身份，甚至连验资那一关都过不了——参加贵宾宴席需要至少五百中品灵石的保证金，而她全身家当加起来也不过五十出头。

所以她只能等，等拍卖会结束，等那些买家带着拍品离开。

夜风更紧了。

叶青将斗篷裹紧些，目光扫过百宝阁正门。两尊石狮子旁，四名护卫笔直站立，气息沉稳，至少是炼气后期。门廊下还有两个穿着锦袍的管事，正低声交谈，偶尔抬头看看天色。

她在等一个时机。

按照黑市掮客的说法，百宝阁的贵宾宴席通常在子时末结束，届时客人会从正门和后门两个通道离开。那些拍下了贵重物品的客人，大多会选择从后门走——那里连着一条专设的巷子，直通几大家族和宗门在黄沙集的别院，相对隐蔽安全。

叶青的目标，就是那些从后门离开、拍下了古物的人。

她要确认，那些古物到底流向哪里，被谁买走。更重要的是，她想知道买主是否清楚这些古物的真实价值——与“寂灭”相关的上古遗物，绝不应该只被当作普通古董交易。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百宝阁三楼的丝竹声渐渐停了，窗内的灯光开始陆续熄灭。又过了约莫一刻钟，正门处终于有了动静。

几名穿着华贵的客人先后走出，身后跟着护卫或随从。叶青凝神看去——

第一个出来的，是个穿着玄色锦袍的中年人，腰间挂着“慕容”字样的玉牌，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他身后的随从捧着一个长条木盒，盒盖未合，露出里面一截寒光凛冽的剑身——那是今晚拍卖的压轴品之一，“寒霜剑”，一柄接近灵宝品质的飞剑。

“慕容家……”叶青记下了。

第二个出来的，是个白发老者，穿着朴素的道袍，但气息深沉如渊，至少是筑基中期。他没有随从，只背着一个灰色的布囊，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老者脚步很快，出门后径直朝东边走去，几个呼吸间就消失在街角。

“独行的散修高手。”叶青判断。

陆陆续续又出来了七八拨人，有的乘车，有的步行，但都没有携带那三件古物。叶青的耐心一点点消耗，但眼神依旧清明。

终于，在正门客人走得差不多时，百宝阁的后门方向，传来了轻微的动静。

叶青身形一动，悄无声息地从屋顶滑下，贴着墙角的阴影，朝后巷方向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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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宝阁的后巷比前街狭窄得多，宽不过一丈，两侧是高耸的土墙，墙上每隔十步挂着一盏昏暗的气死风灯。巷子里很安静，与主街的喧嚣判若两个世界。

叶青藏在一处墙垛的阴影里，敛息符的效果发挥到极致，整个人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她的目光，锁定了巷子尽头那扇厚重的包铁木门。

门开了。

先出来的是两名护卫，穿着统一的暗青色劲装，腰间佩刀，眼神锐利地扫视四周。接着是一个穿着锦袍的微胖中年人——叶青认得他，是百宝阁的黄掌柜，今晚拍卖会的主持。

然后，才是今晚的主角。

三个人，从门内先后走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穿着月白长衫的年轻公子，约莫二十出头，面容俊朗，但眉眼间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倨傲。他手里把玩着一块玉佩，步履从容，仿佛闲庭信步。叶青注意到，他腰间挂着一枚青玉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古朴的“叶”字。

“叶家的人……”叶青心中一凛。

第二个出来的，是个女子。

她穿着澹青色的长裙，外罩一件素白纱衣，乌黑长发用一根玉簪简单绾起，余发披散肩后。月光下，她的面容看不真切，只能隐约看到挺秀的鼻梁和线条优美的下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即使隔着十几丈距离，叶青也能感觉到那双眼睛里的清冷与疏离，仿佛看什么都带着三分审视、三分了然。

女子怀里抱着一个长方形的木匣，约三尺长，一尺宽。木匣表面没有任何装饰，但材质似乎是某种罕见的沉香木，在月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

叶青的心脏勐地一跳。

她的神识，清晰无比地捕捉到了木匣内传来的波动——正是那柄断剑上残留的寂灭意韵！虽然被木匣阻隔了大半，但那种同源同质的共鸣，绝不会错。

断剑，被这个女子拍走了。

第三个人走出时，叶青的目光再次凝固。

那是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身形不高，整个人都笼罩在宽大的斗篷里，连脸都被兜帽的阴影遮住，看不清面容。但叶青的神识在触及这人的瞬间，就感觉到一股极其隐晦、却让她浑身汗毛倒竖的阴冷气息——

虚无教团。

虽然这人刻意收敛了气息，伪装成普通的筑基初期修士，但那种深入骨髓的“虚无”之意，叶青在鬼哭谷见识过，绝不会认错。

黑袍人手里也拿着一个木盒，比女子的木匣小一些，但叶青能感应到，盒子里传来的波动混杂而微弱——应该是那枚破损玉简和残缺阵盘。

三件古物，被两个人买走了。

叶青屏住呼吸，看着巷子里的情景。

黄掌柜对叶家公子和那女子躬身行礼，态度恭敬：“叶公子，秦姑娘，今夜多谢二位赏光。拍品已交割清楚，若有任何问题，随时可来百宝阁。”

叶公子摆了摆手，语气随意：“黄掌柜客气了。对了，那柄断剑……”他看向女子怀里的木匣，眼中闪过一丝好奇，“秦姑娘当真要花八百灵石买这么个破烂？”

被称为秦姑娘的女子澹澹道：“家师对上古剑器有些研究，此剑虽残，但剑身上的纹路颇为特殊，买回去供他老人家参详罢了。”

声音清冷悦耳，如玉石相击。

叶公子笑了笑，不再多问，转而看向黑袍人：“这位朋友面生得很，不知来自哪家仙门？”

黑袍人没有回答，只是微微颔首，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叶公子忽然开口，脸上笑容不变，但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朋友既然能进百宝阁的贵宾席，总该有个名号吧？我叶家最爱结交天下豪杰，说不定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这话听着客气，实则带着压迫——在这黑石州边境，叶家的名头足够让大多数人低头。

黑袍人停下脚步，沉默了几息，才用沙哑低沉的声音道：“散修而已，不值一提。”

说完，他不再停留，身形一晃，便朝巷子另一头掠去，速度极快，转眼就消失在夜色中。

叶公子皱了皱眉，但也没追，只是对黄掌柜道：“这人什么来历？查清楚了么？”

黄掌柜擦了擦额角的汗：“回公子，这位客人是三天前来的，验资时拿出了五百中品灵石，身份文牒上写的是‘北地散修·墨尘’，其他信息……不多。”

“墨尘……”叶公子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摇摇头，“罢了，左右不过是个买破烂的。”

他又看向秦姑娘，脸上重新露出笑容：“秦姑娘，夜色已深，可需在下护送一程？这黄沙集夜里不太平，你一个女子独行，恐怕……”

“不必。”秦姑娘打断他，语气依旧澹然，“我有自保之力。”

说着，她朝黄掌柜微微点头，抱着木匣，转身朝巷子另一头走去——与黑袍人离开的方向相反。

叶公子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脸上笑容渐渐收敛，低声对身边的护卫说了句什么，护卫点头，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黄掌柜躬身送走叶公子，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回了百宝阁，后门重新关上。

巷子里恢复寂静，只剩下几盏气死风灯在夜风中微微摇晃。

叶青从阴影中缓缓站直身子，目光在秦姑娘离开的方向和黑袍人消失的方向之间游移。

两个选择。

跟踪秦姑娘，弄清楚那柄断剑的来历，以及她口中的“家师”究竟是谁——能随手拿出八百灵石买一柄残剑，绝非凡俗。

或者，跟踪黑袍人，探查教团搜集这些古物的目的，以及他们手中可能掌握的其他线索。

短暂权衡后，叶青做出了决定。

她身形一动，朝着黑袍人离开的方向潜行而去。

原因很简单：秦姑娘那边已经有叶家的护卫跟上去了，再多她一个，容易打草惊蛇。而且秦姑娘修为不明，但敢独身携带贵重物品，必有依仗。相反，黑袍人是教团成员，身上可能藏着更多关于古物搜集、乃至寂灭传承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