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度深寒（5）（2/2）
他的眼神锐利，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残酷的坚定。或许是这残酷惊醒了莎夏，或许是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停止了颤抖，空洞的眼神里重新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光，点了点头。
马克也挣扎着站起来，他用没受伤的左手捡起地上另一截较短的金属棍，脸色惨白但眼神决绝：“我还能走。”
四人再次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通风管道入口。撬开格栅，里面依旧是吞噬一切的黑暗和冰冷的铁锈味。
“我在前面。”李振哑声道，不由分说地第一个爬了进去。他不能让状态不稳定的莎夏或者受伤的马克探路，而赵菲需要断后观察。更重要的是，他体内那诡异的“感知”在管道这封闭环境中似乎变得更清晰了，他能模糊地“感觉”到前方是否存在那种冰冷的“存在场”。这或许是异变带来的唯一“好处”。
管道内的爬行比之前更加艰难。李振几乎全靠左手和左腿发力，拖着麻木沉重的右半边身体，像一条受伤的蠕虫在金属肠道里挣扎。冰冷的低语声在他脑中持续不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试图干扰他的意志，甚至偶尔会闪过一些不属于他的、关于这座冰下城市结构的破碎画面——巨大的非人几何体，流淌着幽蓝能量的通道……
他强行集中精神，忽略那些杂音，只专注于“感知”前方的安全路径。
爬行了不知道多久，或许只有十几分钟，但在极度紧张和体力消耗下，仿佛过了几个世纪。李振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跟在后面的莎夏紧张地问，声音带着哭腔。
李振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感知”捕捉到了前方管道的一个分支口附近，存在着一团……相对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冰冷”。不像样本库里那些原生质体那样充满侵略性和活性，更像是一种……潜伏的、静止的状态。
“前面……有东西。”他低声道，“绕路。”
他试图寻找另一个岔路，但这个管道系统似乎在此处只有左右两个分支，而那个“冰冷”的存在，正好堵住了通往主控室方向的左侧管道。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那团“冰冷”突然动了！并非主动攻击，而是像被他们的到来惊醒，开始缓慢地、粘稠地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蠕动过来！
后退已经来不及，后面的管道同样狭窄，转身困难。
“它来了！”李振低吼警告。
黑暗中，能听到那令人牙酸的湿滑蠕动声正在逼近。甚至能闻到那股熟悉的、混合着冰寒与腐败的气味。
绝望之际，李振的“感知”突然捕捉到右侧管道深处，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人类的生命波动！虽然微弱，但很“纯净”，没有那种被模仿和覆盖的冰冷感！
“右边！快爬！”李振当机立断，用尽力气向右侧管道钻去。
莎夏和马克也听到了那逼近的蠕动声，求生欲激发了最后的潜力，拼命跟着李振向右爬。赵菲断后，她能感觉到那冰冷的“存在”几乎已经触手可及，粘稠的寒意顺着管道壁传来。
右侧管道是向上的坡度，爬行更加费力。但那股人类的生命波动似乎也更强了一些。
终于，在前方出现了一个垂直向上的通风井，井壁上有着供攀爬的金属梯。而那股生命波动，正是从井上方传来。
“上面！爬上去！”李振催促着。
莎夏第一个抓住梯子，艰难地向上爬。马克用单臂跟着，动作笨拙但坚定。李振让赵菲先上，自己最后。
就在李振的手抓住冰冷梯子的瞬间，他回头瞥了一眼——只见下方管道口，一团半透明的、表面浮现着模糊人脸轮廓的灰色胶质，正如同涨潮般缓缓涌出，几条粘稠的触须已经探向了梯子的底部！
李振心头一寒，奋力向上爬去。
通风井并不高，大约只有四五米。顶部是一个更大的格栅，微弱的光线从格栅缝隙中透下。先上去的莎夏和马克正在用力撬动格栅。
“快点！它上来了！”李振在下面喊道，他能感觉到那冰冷的“存在”正沿着梯子快速追来！
“咔哒！”格栅被撬开了。
莎夏和马克率先爬了出去。李振紧随其后，在他身体完全脱离通风井的瞬间，一条冰冷的触须几乎擦着他的鞋底掠过！
赵菲是最后一个，她爬出井口，和马克一起奋力将沉重的格栅重新盖了回去！几乎就在格栅合拢的同时，下面传来了沉重的撞击声！
他们暂时安全了。
李振瘫倒在地，大口喘息，冰冷的空气刺痛了他的肺叶。他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工具储存间？摆放着各种备用零件、维修设备和几个大型工具箱。灯光来自墙角一盏独立的应急灯。
而就在应急灯下，一个身影蜷缩在那里，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大型切割焊枪，枪口对准了他们，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
是之前跟随王磊出去检查设备的另一名工程师，那个年轻的俄罗斯姑娘，阿廖娜。她还活着！而且看起来没有被替换的迹象！
“阿廖娜！是我们！”赵菲认出了她，急忙出声。
阿廖娜看清是他们，尤其是看到李振和马克狼狈的样子，眼中的警惕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 relief 和无法抑制的泪水。“赵博士……李博士……你们……你们都还……”
她的话没说完，就变成了哽咽。
“王磊呢？其他人呢？”马克急切地问，尽管他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
阿廖娜猛地摇头，眼泪流得更凶：“死了……都死了……我们检查传感器时，遇到了……遇到了那种东西……从冰裂缝里钻出来的……王工为了掩护我……被……被拖走了……”她泣不成声，“我拼命跑，躲到了这里……外面……外面全是那些怪物……还有刘医生……他……他变得好奇怪……”
最后的希望破灭了。王磊小组，除了阿廖娜，全军覆没。
工具间里陷入了死寂，只有阿廖娜压抑的哭泣和李振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李振挣扎着坐起来，靠着冰冷的墙壁。他的右眼视野里，那些蓝紫色的光点越来越多，连成一片闪烁的薄纱，干扰着他的视觉。脑中的低语声变得更加清晰，他甚至能分辨出其中几个不断重复的、充满模仿欲望的词语片段：“……结构……学习……成为……”
他抬起左手，看着自己那已经彻底失去知觉、皮肤完全呈现蜡状幽蓝的右臂，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他看向赵菲、马克、莎夏，最后目光落在刚刚找到的、手持焊枪的阿廖娜身上。
“主控室……离这里不远了。”他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带着一种近乎非人的冰冷，“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他顿了顿，用那只尚且清明的左眼，逐一扫过他们的脸，说出了如同最终审判般的话语：
“在我彻底失去控制……或者你们当中任何人出现无法解释的异常时……阿廖娜，用你手里的焊枪，解决掉威胁。”
“包括我。”
他的话像一块极寒之冰，砸在每个人心上。阿廖娜握着焊枪的手颤抖着，看着状态明显不对的李振，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挣扎。
李振不再多言，他用左手扶着墙壁，缓缓站起身，走向工具间的门。
“走吧，去结束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