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小楼(二)(2/2)
电话里的警告是真的,还是另一个玩弄人心的把戏?
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客厅通往二楼的楼梯口。黑暗在那里凝聚得尤其浓重。
忽然,二楼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像是……我卧室的门锁被轻轻拨开的声音。
浑身的血似乎都凉了。我轻轻放下听筒,握紧了枪,手电光柱死死锁定楼梯上方。
没有脚步声。
但一种细微的、拖沓的摩擦声,正极其缓慢地从二楼走廊传来……嘶啦……嘶啦……像是穿着湿透的鞋,又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被拖行着。
摩擦声在楼梯口停了下来。
我屏住呼吸,枪口对准那片黑暗。
一秒,两秒……
毫无征兆地,一滴冰冷粘稠的液体,从楼梯上方滴落,正正砸在我仰起的额头上。
腥的。带着铁锈和泥水的味道。
我猛地抬手抹去,手电光向上扫去——
楼梯上方,空无一物。
只有那拖沓的摩擦声,再次响起,嘶啦……嘶啦……缓慢地,向着走廊深处,我的卧室方向移去。
不能再等下去了。
76号地下的名单,是唯一的突破口,是这无尽黑暗里唯一可能的光。无论那是希望还是更深的陷阱,都必须去闯。
“它”们常在?那就看看,是藏在暗处的鬼影厉害,还是我枪里的子弹,和胸腔里这口活人的气更硬。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嘶哑过后死寂的电话,又望了望楼梯上方深不见底的黑暗。
深吸一口满是霉味和腥气的空气,我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向后门。
今夜,就去76号的地下,会一会那些“非人”的低语。
后门的合页锈得厉害,推开时发出的呻吟声在死寂里格外刺耳,像是惊动了什么蛰伏的东西。一股阴冷潮湿的风立刻倒灌进来,带着后院荒草和陈年垃圾的腐败气味。
没时间犹豫了。那拖沓的摩擦声还在二楼徘徊,电话里的警告和滴落的黏液像毒蛇一样缠绕着神经。76号的地下,再凶险,也好过在这栋活过来的鬼楼里被无形的恐惧一点点啃噬殆尽。
我侧身闪出后门,反手轻轻带上。院子不大,杂草丛生,几乎没过膝盖,湿漉漉地刮擦着裤脚。围墙很高,墙头插着碎玻璃。角落里有一棵枯死的老槐树,枝桠扭曲着伸向墨色的夜空。
根据提前记下的地形图,穿过这片杂院,从西北角一个早年塌陷形成的矮豁口可以钻出去,外面是一条污水横流的背街小巷,绕行一段,能避开76号正门的视线,从侧面接近其后勤区域的围墙。
雨水让一切变得泥泞滑腻。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杂草和烂泥里,每一声细微的响动都让我心惊肉跳,总觉得二楼那扇窗户后面,或是枯树光秃的枝杈间,有眼睛在盯着。
口袋里那角丝帕贴着大腿,冰凉依旧,那朵梅花仿佛带着刺。
终于摸到围墙的矮豁口。用脚拨开缠绕的枯藤,刚要俯身钻过——
“哗啦——”
身后枯死的老槐树上,一只黑鸦突然惊起,扑棱着翅膀,发出嘶哑难听的啼叫,消失在雨夜里。
心猛地提到嗓子眼。我死死贴在潮湿冰冷的墙面上,屏息等了半晌,再无动静。只是这院子,似乎比刚才更冷了。
不再耽搁,迅速从豁口钻出。外面小巷果然污水横流,腥臭扑鼻。贴着墙根的阴影,快速移动。
76号那庞大的灰色建筑群在雨幕中显现出来,像一头匍匐的巨兽。探照灯的光柱偶尔划过夜空,巡逻队的皮靴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规律响起。
避开主光区,绕到建筑群侧后方。这里围墙更高,但有一排废弃的平房紧挨着,屋顶几乎与围墙持平。这是计划里的路径。
攀上摇摇欲坠的平房屋顶,雨水让瓦片极滑。匍匐前进,来到最靠近76号围墙的那一侧。深吸一口气,看准探照灯扫过的间隙,猛地起身助跑,纵身一跃!
身体砸在76号内部围墙下的泥地上,沉闷一响。疼痛从着地的肩膀蔓延开,但顾不上这些,立刻翻滚到一堆杂物后面,心脏狂跳。
成功了。进来了。
76号内部同样戒备森严,但夜晚的雨声和阴影提供了些许掩护。依凭着记忆中的简略布局图,躲过两拨巡逻的警卫,摸向主楼后方通往地下的那个偏僻入口。
那是一个不起眼的、半埋入地下的铁门,通常是后勤运输垃圾或物资的通道,平时守卫相对松懈。但今夜,铁门紧闭,旁边岗亭里亮着灯,一个穿着雨衣的警卫抱着枪,缩着脖子打盹。
不好办。
潜伏在灌木丛后,雨水顺着头皮往下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必须想办法进去。
正焦急间,岗亭里的电话突然响了。那警卫一个激灵醒来,骂骂咧咧地抓起听筒。
“喂?……是!……什么?前门有情况?……妈的,这鬼天气……”
他放下电话,披紧雨衣,嘟囔着朝前门方向快步走去。机会!
等他身影消失在雨幕拐角,我立刻猫腰冲了出去。铁门上挂着巨大的铁锁。从鞋跟里抠出一根细长的特制铁丝,探入锁孔,屏住呼吸,凭着感觉拨动。
咔哒。
一声轻响,锁开了。老天爷都在帮忙?
轻轻拉开沉重的铁门,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消毒水、霉味、血腥气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的冷风,从下方漆黑的通道口扑面涌出,令人作呕。
就是这里了。地下。
“夜莺”纸条上写的:西侧尽头储藏室。子时人声低语,非人所发。
我深吸一口那令人窒息的空气,侧身闪入黑暗,反手轻轻带上了铁门。
门合上的瞬间,最后一丝外面的微光也被切断。
彻底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冰冷的、带着怪味的空气流动着。
还有,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从极深地底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