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度深寒(5)(1/2)
门外的敲击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混乱,最初的摩斯电码节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望的、近乎疯狂的捶打。咚!咚!咚!每一声都像是砸在餐厅内四人的心脏上。
莎夏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身体蜷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将外面的恐怖隔绝。马克紧握着扳手,眼睛充血,盯着那扇被桌子抵住、正在微微震颤的门,呼吸粗重得像拉风箱。赵菲脸色惨白,目光在李振和门之间快速移动,理智与救助同伴的本能激烈交锋。
李振的右臂,那麻木与寒意已经侵占了肩胛,并且开始向胸腔蔓延。一种奇怪的、冰冷的“感知”如同墨汁滴入清水,在他意识的边缘扩散。他并非“听”到或“看”到,而是……“感觉”到门外的东西。那不是一个清晰的形象,而是一种混乱的、充满痛苦和扭曲模仿意图的“存在场”。其中确实夹杂着一丝属于王磊的、熟悉但正在急速消散的生命波动,如同风中之烛。
但这感觉可靠吗?还是他正在异变的大脑产生的幻觉?他自己,正在成为“它们”中的一员,他的感知还能信任吗?
“李博士!”马克忍不住低吼,他受不了这精神折磨了,“我们不能就这么看着!万一真是王磊……”
“万一不是呢?”赵菲的声音尖锐,她指着李振,“你看看他!我们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无法完全信任!外面的东西,它能模仿摩斯电码,就能模仿更多!”
就在这时,门外的捶打声戛然而止。
死一样的寂静突然降临,比之前的噪音更让人心悸。
几秒钟后,一种新的声音传来。
是王磊的声音。
但那声音扭曲、变形,像是信号不良的收音机,又像是喉咙里塞满了粘稠的液体,断断续续,带着哭腔和一种非人的嘶哑:
“开门……求求你们……开门……它在……在我后面……它……它看着我……学我……开门……李博士……马克……赵姐……莎夏……开门……”
它准确地叫出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甚至连赵菲不常用的“赵姐”都知道!声音里充满了王磊平时绝不会表现出来的、彻底的卑微和恐惧,模仿得惟妙惟肖,却又因为那底层的扭曲和非人质感,显得格外毛骨悚然。
莎夏猛地抬起头,泪流满面:“是王磊!真的是他!他在求救!我们得救他!”她挣扎着要爬起来去搬开抵门的桌子。
“别动!”李振厉声喝止,他的左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按住不断传来冰冷异样感的右肩,“那不是王磊!至少……不全是!”
他凭借那诡异的“感知”,能“感觉”到门外那个“东西”内部,王磊的生命气息如同被蛛网缠绕的飞虫,正在被一个更大、更冰冷、充满了模仿欲望的意识快速覆盖、消化。那个模仿的声音,正是这消化过程的副产品,是陷阱的诱饵!
“你怎么知道?!”莎夏尖叫着反驳,濒临崩溃的她已经无法思考,“你只是不想冒险!你怕死!”
李振没有理会她的指责,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那扇门外。他能“感觉”到,那个东西……那个融合了王磊部分残骸和原生质体的存在,正在改变形态。它不再试图模仿完整的人类,而是将身体的一部分……可能是王磊的残肢,或者仅仅是高度模仿的组织,紧紧地、扁平地贴在了门缝上,试图从缝隙中渗入!
一丝极其细微的、半透明的灰色胶质,带着幽蓝的微光,真的从门底部的缝隙中,如同有生命的黏液般,缓缓挤了进来!
“它进来了!”赵菲眼尖,指着那正在蠕动着向室内蔓延的胶质,失声惊呼。
马克怒吼一声,顾不上脚踝的疼痛,抡起扳手就朝着那挤进来的胶质砸去!
“别碰它!”李振想阻止,但晚了。
扳手砸在胶质上,发出沉闷的噗嗤声。胶质被砸得飞溅开几滴,但大部分迅速缠绕上扳手,并且以更快的速度沿着金属手柄向上蔓延,直扑马克的手腕!
马克惊骇欲绝,想要松手,但那胶质已经接触到了他的皮肤,一股远比之前更强烈的冰寒和麻木感瞬间席卷了他的手掌和小臂!
“啊!”马克惨叫一声,感觉自己的手臂正在失去知觉,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肢体。
李振瞳孔收缩,他知道不能再犹豫了。他猛地冲上前,不是去帮马克,而是用还能活动的左手,一把抓起旁边地上一个不知道谁遗留的、装满不明液体的金属水壶,用牙咬开瓶盖,将里面刺鼻的液体——可能是剩余的工业酒精或者某种清洁剂——朝着马克手臂上缠绕的胶质和门缝处还在涌入的更多胶质泼了过去!
然后,他掏出兜里的打火机——在南极,这东西本是严禁使用的,但此刻顾不上了——猛地擦燃,扔了过去!
“轰!”
一道蓝黄色的火焰瞬间窜起!接触到液体的胶质发出一种尖锐的、非人非兽的嘶鸣,剧烈地收缩、卷曲,表面迅速焦黑碳化!缠绕马克手臂的胶质也如同受惊的毒蛇般猛地缩回,留下马克一只几乎完全失去血色、皮肤呈现坏死迹象的手臂。
门外的存在似乎被火焰震慑,那试图涌入的行为停止了,连那模仿王磊的哀求声也变成了混乱的、充满愤怒和痛苦的嘶嚎。
餐厅里弥漫着皮肉和有机物烧焦的恶臭,混合着酒精的刺鼻气味。马克瘫倒在地,抱着彻底废掉的右臂,发出压抑的呻吟。莎夏被眼前的火焰和惨叫吓得噤声,瑟瑟发抖。赵菲扶着桌子,大口喘气,看着李振的眼神无比复杂。
李振站在原地,左臂撑着膝盖,剧烈地喘息。使用打火机和投掷酒精瓶的简单动作,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右半身的麻木和寒意更重了,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右眼视野边缘,也开始出现细微的、闪烁的蓝紫色光点。
火焰逐渐熄灭,门缝下的胶质化为焦黑的残留物。门外恢复了寂静,但那恐怖的“存在感”并未远离,只是暂时退却,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猎食者。
他们暂时安全了,但代价惨重。马克失去了一条手臂的行动能力,而李振……他的异变正在加速。
李振抬起头,看向惊魂未定的赵菲和莎夏,他的声音因为疲惫和体内的冰冷而变得异常沙哑: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去主控室。”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可能还存在一线生机的地方。尽管那里有刘铮,那个最早出现异常、可能已经完全被替换的医疗官。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这句话既是对同伴说,也是对自己日益模糊的人性说的:
“在我……完全变成另一种东西之前。”
---
餐厅里弥漫的焦糊味和血腥气仿佛凝固在了冰冷的空气中。马克倚着墙壁,脸色灰败,他那条被胶质触碰过的右臂无力地垂着,皮肤呈现出一种僵死的青紫色,并且这色泽正缓慢地、不可阻挡地向肩部蔓延。他咬紧牙关,额头上全是冷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颤音。
莎夏蜷缩在另一个角落,眼神空洞,嘴里无声地念叨着什么,偶尔身体会剧烈地颤抖一下,仿佛在抵抗着无形的侵袭。她看起来比马克更接近崩溃的边缘。
赵菲用医疗箱里剩余的绷带尽可能地为马克包扎,但谁都明白,这只是徒劳的心理安慰。真正的伤害来自那种未知的、模仿并取代生命组织的恐怖机制,现代医学对此无能为力。
李振的情况最为诡异。他靠坐在门边,闭着眼睛,似乎在休息,但微微蹙起的眉头和偶尔不受控制抽搐一下的右手手指,暴露了他内在的激烈斗争。右半身的麻木感已经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的胸膛,甚至开始影响他的呼吸节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一种冰冷的滞涩感。更可怕的是,一种陌生的“声音”开始在他意识的边缘响起——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大脑中回响。那是一种混乱的低语,夹杂着冰层碎裂的咔嚓声、粘稠物质蠕动的窸窣声,以及无数模糊的、试图模仿人类情感(恐惧、痛苦、贪婪)却又扭曲失败的碎片化意念。
这是……它们的声音?是那些原生质体网络的集体意识?还是他正在异变的大脑产生的幻听?
他猛地睁开眼,看向赵菲,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我们必须走。去主控室。”
赵菲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非人的冰冷蓝芒,心脏骤缩。她知道李振正在滑向深渊,但此刻,他是唯一还能做出决策的人。“怎么走?外面那个东西可能还在。”
“走通风管道。”李振用左手撑地,艰难地站起来,身体因为右半边的失衡而晃了一下,“生活区的管道应该能连接到主控室附近。这是唯一避开走廊里那些……东西的办法。”
这个提议让人不寒而栗。通风管道黑暗、狭窄,谁知道里面是否已经潜伏了那种粘稠的恐怖?
但没有别的选择。
李振走到莎夏面前,蹲下(这个简单的动作也让他喘息不已),用尚且正常的左手按住她颤抖的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莎夏,听着。想活命,就站起来,跟我们走。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