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百年之约(1)(2/2)
“永乐大帝当年派郑和下西洋,船帆上都绣着“日月山河”,本是要让华夏文明光照四海。”张真人轻轻放下茶杯,杯底与茶盘相触的轻响竟压过了海浪声,“可惜朱家后世子孙把海禁的圣旨刻在石碑上,硬生生把那点锐气憋成了闭关的死气。后来满人入关,把《天工开物》等道术魁宝当妖书或烧或封,把火器营改成骑射场,愣是让华夏错过了三百年的变局。一切皆有定数~””
钓线猛地弯成弓形,范福却不急着收线,反而往张真人杯里续了茶:“您是说……三千年那场变局?”他指尖在茶盘上敲出个轻响,那声音里藏着密语,是范家祖传的“商道暗码”,寻常人听着像敲茶盘,实则是在问“是否可提及封神旧事”。
张真人的指尖在茶杯边缘画了个圈,那是道家的“闭口诀”。他望着海中跃出的海豚,那抹银灰色的影子在日光里一闪而逝,缓缓说道:“商纣王自焚于鹿台那天,朝歌的紫微星坠了整整三个时辰。世人只知武王伐纣是顺天应人,却不知牧野之战后,姬发在泰山封禅台与昊天立了契约。”
他忽然屈指一弹,一粒茶渣飞出去,在海面上激起一圈涟漪。那涟漪里竟浮现出模糊的影像:泰山之巅,姬发穿着十二章纹的王袍,对着虚空跪拜;云端上有个看不清面目的身影,正将一道金光打入他眉心。““绝地天通”哪里是断了华夏神民杂糅的乱相?分明是把华夏人族的通天路给封死了。从那天起,昆仑的灵气开始衰退,蜀山的剑冢再没出过能劈开云层的神兵,就连孔圣人周游列国时,想求一场感应天地的梦都不可得。”
范福握着钓竿的手紧了紧,鱼线“嗡嗡”作响。他想起上海解放前一段往事,当年上海滩的修真世家~木家为了护一座发电厂,竟要耗损百年修为。放在盛唐,这不过是金丹初期弟子的手段。
“上天昊天大帝设下“捕灵魔阵”?封住了天路,不断抽取华夏大地气运和灵气当成他们养料~”他的声音有些发涩,“难怪清末民初那些修士,明明修为到了元婴期,却连个像样的结界都布不出来。如我~好歹也到了金丹后期,弄个结界总感灵力不够用~”
“结界里的灵气,都顺着天路流去了上界。”张真人望着远处的香港岛,太平山顶的晨雾正散去,露出林立的高楼,“就像用管子从华夏的池塘里抽水,灌到他们的瑶池里。你看如今的秦岭,千年古木的年轮都比明清时细了一半;洞庭湖底的龙宫旧址,现在只剩渔民网到的几片碎琉璃。”他忽然提竿,一条半尺长的海鲈鱼在空中划出银亮的弧线,落进竹篓时还在蹦跳,“但去年我在终南山见了个娃娃,不过十三岁,凭着一本残缺的《黄庭经》,竟自行练出到金丹。看你现在修为~也快突破了,缺的是一个机缘。收拾收拾去终南山闭关找一丝机缘吧~”
范福猛地抬头,茶盏里的茶汤都晃出了涟漪:“谢谢张真人提点~,对了~您是说……灵气在复苏?”
“是华夏人族的心在复苏。”张真人把鱼摘下来,又重新挂上鱼饵抛进海里,“当年三皇与紫薇大帝定下百年之约,“断天路,封酆都,仙不入世,魔不入川扰民,兽不成精怪,人不见鬼。”即约定百年内,修真者、精怪、鬼神等超自然力量需隐匿于昆仑、长白山、渤海等特定区域,不得干预世俗社会,为普通民众创造安定的发展环境。不是让修士躲进深山,而是要等一个天地灵力复苏的时机——等老百姓不再为温饱发愁,等孩子们能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读《道德经》,等华夏的军舰能在自己的海域护航。”他指向不远处的红树林,几只白鹭正从枝叶间飞起,翅尖掠过水面时,激起的波纹里竟闪过些微光,“你看那些树苗,前几年还被污染的海水泡得发蔫,这两年政府清了排污口,竟又抽出新芽。天地灵气,说到底是跟着人心走的。”
范福忽然笑了,收线时拉起一条五彩斑斓的海鱼,鳞甲在阳光下像缀了宝石:“很多人在粤港澳开始搞新能源,说现在的年轻人搞研发,比当年我们搞商道时拼多了。上周他去大学,见学生在实验室里通宵做研发,桌上摆的不是咖啡,是泡着枸杞的保温杯,说是要学老祖宗的养生法,跟外国人比谁熬得久。”他顿了顿,从怀里摸出块古朴玉佩,玉上刻着“范”字,边缘处有道裂痕,“这是我家父留给我的,当年他在淞沪会战里,用这玉佩挡过一颗子弹。他说范家子孙可以丢生意,可以失家产,但不能忘了自己是华夏人。”
张真人的目光落在那道裂痕上,那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血痕,历经半个世纪竟未褪色。“当年签订百年之约时,上海木家的家主木青玄,把祖传的桃木剑折成了两段,一段埋在黄浦江底镇水脉,一段送进故宫镇气运。”他缓缓道,“粤地熊家更绝,举全族之力在云贵修了几座气象站,说是要“替华夏人族望一望天”。”
范福往茶壶里续了水,盖碗揭开时,茶香竟引得周围的海鸟都落了下来,在礁石上歪头张望。“戴家这几年在为各地做了很多事,他们家的“活死人”戴九爷,硬是拖着半具枯骨,在赣北种了十万棵茶树。”他数着手指,声音里带着笑意,“京城白家更有意思,白老爷子把四合院改成了非遗工坊,教胡同里的孩子学扎风筝,说要让华夏的风筝,比卫星飞得还高。”
张真人闻言朗声大笑,笑声惊起了礁石上栖息的海鸥。“这就是华夏的根呐。”他指着朝阳升起的方向,那里的云层正被染成金红两色,“商汤灭夏时,百姓朦胧中;岳飞抗金时,河工们凿冰为大军开道;新华夏建立,老百姓推着独轮车送粮食和物资;几千年来也是头一回。这届政府民心凝聚,民心所向,民心拥护也是华夏人心开启。现在这代年轻人搞科技,不也是在为华夏凿开一条新的通天路?”他端起茶杯,与范福的杯子轻轻一碰,“当年姬发与上天昊天立约,以为断了天路就能保长治久安,却不知华夏人族最韧的,从来不是修为,是那点“不服输,与天争”的气性。这个或许是这个世界最基本法则,已刻进华夏人族的骨髓脊梁里。”
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的水花落在茶盘上,映出两个白发老者的身影。远处的城市渐渐苏醒,高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晨光,与海平面的金光交相辉映。竹篓里的海鱼偶尔蹦跳,搅得晨光碎成一片星子——就像华夏大地上那些正在萌发的希望,细碎,却足够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