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破碎的信息（2/2）

第七区联合避难所？东经116，北纬40？那似乎是在原本首都圈的范围内。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何其遥远！中间隔着已经沦陷、沦为地狱的人口密集区，隔着无数未知的危险。这个信息，对于他们而言，几乎是一个残酷的玩笑。

而广播里反复强调的“保持秩序”、“接受检疫”，在经历了聚集点为水而战的混乱后，听起来更是充满了讽刺意味。秩序？在生存面前，秩序是多么脆弱的装饰品。

最重要的，是那再次被确认的、“不明外星武力攻击”的消息。这不是意外，不是自然灾害，是一场有预谋的、来自星海之外的、旨在毁灭的战争。他们，地球人类，是猎物。

“关了吧。”父亲的声音嘶哑，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他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或者说，是绝望到了极致，反而生出一种麻木的冷静。

林凡默默地拔掉了导线。收音机再次哑火。

车内重新陷入死寂，但这一次，死寂中充满了破碎的信息带来的回响。

官方避难所是存在的，但遥不可及，并且信号受到强烈干扰，自身难保。

他们遭遇的是外星武力，高度发达，充满敌意。

要保持秩序，但要远离人群。

要活下去。

这些信息碎片，非但没有指明方向，反而将前路的迷雾搅得更加浓重。希望如同镜花水月，威胁却具体而狰狞。

父亲将车停在路边一片枯死的树林旁，熄了火。他需要时间消化，需要重新思考路线。

“那个坐标，太远了。”父亲揉了揉眉心，声音低沉，“我们这点油，根本到不了。而且，要穿过那么多城市……”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那是一条死路。

“那……我们怎么办？”母亲的声音带着无助的颤音。

林凡看着窗外那片被暗红色笼罩的、死气沉沉的大地。收音机里的信息是破碎的，但拼凑出的图景却清晰得令人窒息：人类文明的核心已被摧毁，残余的力量在艰难支撑，并且受到持续不断的电子压制和物理攻击。他们这些散落在荒野的幸存者，如同被遗忘的尘埃。

“不能去城市，不能去人多的地方。”林凡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广播里说了，它们对能量波动和生命信号敏感。城市是首要目标，人群更是活靶子。”

父亲点了点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那是猎手在绝境中审视环境的目光。“那我们只能继续往偏僻的地方走。寻找小的、不起眼的落脚点，寻找水源和食物。”

他摊开一张在加油站杂物堆里找到的、皱巴巴的、覆盖区域有限的旧地图，借着昏暗的光线，手指在上面缓慢移动。“避开主干道，避开所有标记为城镇的地方。往山区走，往人迹罕至的地方走。”

这是一个无奈的选择，也是一个更加孤独、更加艰难的选择。意味着他们要彻底脱离文明残存的痕迹，真正进入荒野求生模式。前路没有救援，没有指引，只有依靠自己，以及那一点点从破碎信息中提炼出的、血泪换来的教训。

林凡再次看向那台收音机。它曾经是信息的源泉，现在却更像一个墓碑，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终结。它带来的信息是破碎的，却也是完整的——完整地描绘出了一幅末日图景。

父亲重新发动了汽车，调转了方向，不再遵循任何路牌，而是朝着地图上标识的一片连绵的、未被开发的丘陵地带驶去。

车轮再次滚动，载着三人，载着破碎的信息带来的沉重负担，驶向了更加深邃的、未知的、充满危险的荒野。他们将依靠这有限的、残酷的真相，在这片被遗弃的土地上，挣扎求存。而那台老式收音机，被林凡默默地收进了背包深处。它或许不会再响起，但它所传达的、破碎而绝望的信息，将永远烙印在他们的脑海里，指引着他们在这条孤独的生存之路上，每一步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