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锚点（1/2）

无尽的痛苦，像是将灵魂撕成亚原子碎片，然后又随意地抛入恒星熔炉中煅烧。

林凡的意识在沸腾的混沌中沉浮。视觉早已失效，眼前是迸溅的、无意义的色块和撕裂黑暗的惨白闪光。听觉被扭曲成了永不停歇的尖啸，像是亿万生灵在耳边同时哀嚎。触觉化身为最残忍的刑具，每一寸虚拟的神经末梢都在传递着被碾碎、被溶解、被撕裂的剧痛。

他感觉不到身体，或者说，他的“身体”就是这团痛苦本身。记忆的碎片像流星般划过，母亲的微笑、故乡干燥的风、训练舱里冰冷的触感……它们出现，随即被混沌撕碎，如同沙滩上的字迹被浪潮抹平。自我正在消散，像一滴墨水落入狂暴的海洋，迅速失去边界，被同化，被吞噬。

我是谁？

一个微弱的问题在沸腾的噪音中闪过，却找不到回响的凭依。

林凡。我叫林凡。

另一个声音，更加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但这名字代表什么？一个编号？一具即将消散的意识残渣？意义正在流失，如同沙漏中的沙。恐惧感不再是情绪，而是一种弥漫的、实质性的环境，冰冷刺骨，包裹着他残存的感知。

他“看”到巨大的、非人的阴影在意识深处蠕动，那是“星尘”战甲庞杂数据库的具象化，是亿万年古老历史的沉淀，是冰冷的、不属于人类的逻辑和记忆。它们如同深海的巨兽，向他扑来，要将他彻底吞噬、覆盖。

放弃吧。

一个声音，或许来自本能，或许来自这混沌本身，在他意识中低语。

放弃抵抗，融入这片虚无。痛苦就会结束。

这诱惑如此强烈。停止思考，停止感觉，停止这无休止的撕裂。就像在极寒中昏昏睡去，最终会获得永恒的宁静。

他的意识，那最后一点凝聚的微光，开始摇曳，变得暗淡。边缘已经开始模糊，如同浸水的墨迹。

……不。

另一个念头，比之前的更加固执，如同礁石在狂涛中露出一角。

有什么东西……在那里。

在彻底沉沦的边缘，在自我即将瓦解的最后一瞬，一种奇异的感知，如同深海中的一丝微光，穿透了厚重的痛苦帷幕。

那不是视觉，不是听觉，而是一种……感觉。

一种熟悉的、亲切的、带着微弱温度的感觉。它不属于这片毁灭性的混沌，它独立于那些冰冷的、庞大的阴影之外。它很弱小，仿佛随时会熄灭，但它存在着，稳定地、固执地存在着。

像是一首早已遗忘的摇篮曲的余韵。

像是指尖触碰温暖鹅卵石的瞬间。

像是……在无尽的虚空中，另一颗心脏在同步跳动。

是“星尘”。

不是那庞大、冰冷、充满压迫感的数据库和武器系统，而是更本质的、与他初次连接时感受到的那一丝灵性，那抹初生的、懵懂的意识。

他想起来了。在训练舱里，当他的神经末梢第一次与战甲的接口接触时，有过一瞬极其短暂的、几乎被忽略的“共鸣”。像是一滴雨水落入湖面，激起了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随即被更强烈的系统信息流所覆盖。当时他以为是神经接驳的正常反应。

但现在，在这片意识的绝对废墟上，那微不足道的涟漪，成了唯一没有被风暴吞噬的灯塔。

抓住它！

林凡用尽全部残存的力量，不是去对抗那无尽的痛苦——那如同用血肉之躯去阻挡海啸，毫无意义——而是向内，向着那一点微光，收缩，凝聚。

他放弃了与混沌的争夺，放弃了维持正在崩溃的自我边界，他将所有还能称之为“我”的碎片，所有残存的意志、记忆的情感、求生的本能，全部押注在这唯一的感知上。

他死死地“抓住”了它。

这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抓取，而是意识的绝对聚焦，是灵魂的孤注一掷。他将那丝微弱的、亲切的感觉，变成了定义“林凡”存在的唯一坐标。

“我在这里。”

一个无声的宣告，在内心的最深处响起。

他不是那片混沌，他不是那些阴影，他不是无尽的痛苦。他是这个“点”，这个与“星尘”核心灵性产生共鸣的点。

奇迹般地，当他将全部意识锚定在这感觉上时，外界的狂暴似乎被隔开了一层。痛苦依然存在，混沌依然翻腾，但它们不再是他存在的全部。他拥有了一个“内部”，一个由这微弱共鸣所定义的、小小的、稳定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