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珍贵的遗产（1/2）

重型运输车“方舟”在荒芜死寂的大地上颠簸前行，引擎的轰鸣声在封闭的车厢内回荡，沉闷而单调，像是垂死者最后的心跳。车外，是被异星生态缓慢侵蚀的、色彩诡异的苔藓状植物覆盖的扭曲大地，以及永远笼罩在放射性尘霾中的、不见星月的灰暗天空。第七区基地那冲天而起的火光和蘑菇云，在后视镜中已缩小成一个遥远的地平线上的污点，但那毁灭的光芒，却仿佛烙印般刻在每一个幸存者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车厢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应急灯提供着惨淡的照明。空气中混杂着汗味、血污的腥气、消毒水的刺鼻，以及一种名为“绝望”的无声硝烟。幸存者们蜷缩在固定座椅上或直接靠在冰冷的舱壁上，大多数人都沉默着，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或是机械地检查着自己所剩无几的装备。偶尔有伤员抑制不住的痛苦呻吟，或是孩子低低的、被母亲用手捂住的啜泣，更添几分压抑。

在这片弥漫着失败与悲伤的晦暗之中，有一小簇微弱却异常坚定的光，来自于车厢前部用临时隔板划分出的“技术区”。

苏婉就坐在这里，背靠着冰冷的金属舱壁，双腿蜷起。她身上那件沾满油污和技术员徽章的制服已经破损多处，脸上带着硝烟熏燎的痕迹和难以掩饰的疲惫，但她的脊背挺得笔直，仿佛承载着无形的重担。

而她的怀中，正紧紧抱着一个物体。

那是一个约莫字典大小、通体由哑光黑色合金打造的盒子，边缘有着厚重的防撞结构和复杂的物理锁扣。盒体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在中央有一个微小的、此刻正散发着稳定绿色幽光的生物识别传感器。这就是那个加密硬盘——第七区基地关于“初号机”和“神经链接技术”所有核心研究数据的最终备份。

她的手臂环绕着它，用力到指节都微微发白，仿佛那不是一件物品，而是一个需要她用全部生命去守护的、脆弱的婴儿。冰冷的金属外壳紧贴着她的胸膛，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她能感受到其内部存储矩阵运行时产生的、极其细微的嗡鸣与热量。这点微不足道的温暖和振动，在此刻，却成了她与那个已然陷落的、承载了无数智慧与心血的家园之间，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实体连接。

她的目光低垂，落在硬盘那冰冷的表面上，眼神却穿透了金属，看到了无数个日夜。

她看到白发苍苍的导师在最后一次关闭主服务器前，将那把象征着最高权限的物理密钥郑重地放入她手中，浑浊的眼神里是托付一切的决然：“小婉，种子……必须留下。”

她看到同事们在一片混乱和警报声中，争分夺秒地筛选、压缩、加密最后的数据流，有人在她身边倒下，再也没能起来，而活着的人甚至来不及悲伤，只是红着眼睛将倒下的同伴未完成的工作接过。

她看到自己穿梭在爆炸和坍塌的走廊里，不顾一切地冲向最深处的数据核心室，耳边是雷洪队长在通讯频道里嘶哑的催促，脚下是剧烈震颤的大地。

这一切的牺牲，一切的挣扎，最终都凝聚成了她怀中这沉甸甸的、不过几公斤重的金属方块。

这里面，不仅仅是“初号机”的结构蓝图、能量核心的参数、生物神经网络的拓扑图。

这里面，是无数先驱者在理解、在试图驾驭那股未知力量时，留下的成功与失败、狂喜与血泪。

这里面，有林凡每一次神经链接时，那惊心动魄的脑波数据和同步率曲线，记录着一个普通少年如何一步步走向与钢铁巨兽的共生。

这里面，甚至有对那个神秘对手“影子”的有限观测数据和分析推测，每一个字节都可能关乎人类未来的生死。

这是遗产。

是文明在崩塌边缘，所能抢救出来的、最珍贵的火种。

也是……潘多拉的魔盒。谁也无法保证，在彻底解开其中奥秘的那一刻，释放出的，究竟是希望，还是更深沉的灾难。

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征兆地滴落在硬盘冰冷的表面上，留下一个迅速蒸发消失的湿痕。苏婉猛地眨了下眼，强行将翻涌的酸涩逼了回去。现在不是脆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