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沉默的行程(1/2)

“方舟”运输车像一头濒死的巨兽,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持续着它沉重而单调的喘息。引擎的轰鸣是这寂静世界里唯一固执的背景音,低沉、粗糙,带着一种金属疲劳的嘶哑,每一次功率的微小起伏,都牵动着车厢内每一个幸存者敏感的神经。这声音不再是力量的象征,而是维系着他们脆弱生存的、岌岌可危的生命线。

车厢内,时间仿佛失去了流动的意义,被压缩成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胶质。光线昏暗,仅有几盏应急灯投下惨淡而不安的光晕,不足以驱散角落里的阴影,反而将每一张脸上的疲惫与绝望勾勒得更加深刻。

寂静,是这里的主宰。

但这并非空无一物的寂静,而是一种被沉重填满、几乎要实体化的寂静。它由多种声音编织而成,每一种,都在无声地切割着人们的理智。

最清晰的,是伤员的呻吟。

它们并非持续的哀嚎,而是更加折磨人的、断断续续的、从喉咙深处挤压出的痛苦气音。有时是压抑不住的、因车辆颠簸牵动伤处而泄露出的短促抽气;有时是陷入半昏迷状态时,无意识的、带着颤音的呜咽,如同受伤幼兽的哀鸣;有时,则是辗转反侧时,身体与粗糙担架或冰冷舱壁摩擦产生的细微声响,伴随着艰难的、试图寻找一个不那么痛苦姿势的挣扎。这些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针尖,一下下刺穿着这凝固的沉默,提醒着所有人刚刚经历的惨烈与自身处境的脆弱。

而在这背景之上,另一个声音,则牵动着核心区域几个人的心弦——林凡不均匀的、时而急促时而滞涩的呼吸声。

他依旧躺在那个简易担架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只有胸腔在不规律地起伏。有时,他的呼吸会突然变得短促而浅薄,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鼻翼翕动,额头上刚刚被苏婉擦拭过的皮肤,瞬间又沁出一层新的、冰凉的虚汗。监测仪上对应的血氧饱和度数值便会微微波动。

有时,那呼吸又会陷入一种深长的、近乎停滞的凝滞,间隔长得让守在旁边的苏婉忍不住屏住自己的呼吸,手指下意识地攥紧,直到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或是眼睑一阵剧烈的颤动后,才猛地吸进一口气,仿佛刚从溺水的梦魇中挣扎出来,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剧烈的、拉风箱般的喘息。

这呼吸声,与那异常活跃的脑波曲线一样,是他身体内部仍在进行着那场凶险“战争”的外部表征。神经链接的过载,不仅仅是精神的冲击,更是对肉体这座庙宇的暴力拆迁与艰难重建。

苏婉就守在旁边,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石雕。她膝上放着便携终端,屏幕上分割着林凡的生命体征数据和“初号机”黑匣子里导出的部分非核心日志。她的目光在屏幕与林凡苍白的脸之间来回移动,偶尔伸出手,用浸了清水的软布,极其轻柔地擦拭他额角、颈侧不断渗出的冷汗。她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他体内那场看不见的厮杀。每一次林凡呼吸变得尤其艰难或紊乱时,她的指尖都会微微绷紧,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那份从王队那里继承来的指挥权,此刻首先体现在对这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队员”的守护上。

其他的幸存者们,大多蜷缩在各自能找到的相对舒适的位置,试图用睡眠来逃避现实,或是节省体力。但真正能入睡的寥寥无几。大多数人只是睁着眼睛,目光空洞地望着舱顶摇曳的阴影,或是透过车窗上凝固的血污和灰尘,看着外面那片飞速后退的、死寂而陌生的荒原。

没有人交谈。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