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更亮的“流星雨”（1/2）

午夜的钟声仿佛在遥远的地方敲响，沉闷的回音荡漾在万籁俱寂的街道上空，却未能穿透车库那扇厚重、漆皮剥落的木质门扉。林凡终于从与“婉”那场耗尽心神、如同在思维峭壁上徒手攀岩的思想交锋中暂时抽离，紧绷的神经猛地松弛下来。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无声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让每一个关节都发出酸涩的呻吟。他长长地、近乎无声地舒了一口气，胸腔里充斥着一种混合着智力激荡后的残余亢奋与身体被掏空般的极度困倦的奇特感受。他晃了晃有些僵硬的脖颈，开始慢吞吞地整理起凌乱铺满零件、工具和草稿纸的工作台。

他伸手，“啪”一声关闭了那盏曾倾洒下冰冷光束、为他照亮微观世界的工作灯，车库瞬间失去了最主要的光源，陷入更深的、几乎实质般的昏暗。只有电脑屏幕尚未完全熄灭的待机微光，和窗外透进来的、被灰尘过滤得稀薄而暧昧的路灯橙芒，交织在一起，勉强勾勒出室内钳台、货架以及那台半成品机械臂沉默而庞大的模糊轮廓，如同潜伏在暗影中的巨兽。他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生理性的泪水迅速盈满眼眶，模糊了本就因长时间聚焦而干涩发疼的视线。就在他伸手，准备按下电脑主机上那个磨损的电源键时，眼角的余光，在不经意间，再次习惯性地瞥向了那扇位于高处、布满灰尘与蛛网、如同一只浑浊眼睛的高窗。

随即，他所有的动作，连同呼吸，都瞬间凝固了。

窗外的夜空，不再是记忆中熟悉的、被城市光害温柔地染成暗橙色的、令人安心的绒布。而是在刹那间，被一种非自然的、异常密集、充满侵略性的光痕所粗暴地撕裂！

不是一颗，两颗，点缀式的划过。是几十道，上百道！它们几乎是同时爆发式地出现，以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程度，疯狂地、争先恐后地掠过墨色的天幕，仿佛宇宙正在经历一场盛大的、失控的血管破裂。这一次，它们的光芒不再是之前那次转瞬即逝、需要仔细辨认的微光，而是亮得惊人，亮得刺眼，仿佛有人用蘸满了炽白与幽绿荧光颜料的巨笔，以整个天穹为画布，带着一种狂乱的愤怒或精准的冷酷，肆意挥洒出无数道纵横交错的、正在燃烧的线条。光芒之盛，之烈，甚至在一瞬间，将车库内部原本昏暗的角落、将他脸上惊愕到失神的表情、甚至工作台上螺丝刀的金属反光，都映照得一片惨白，纤毫毕现，随即，这短暂的光明又被更长的、剧烈晃动的、扭曲的阴影所迅速吞噬、取代。

这根本不是他记忆中任何一次观测过的、带着些许浪漫与告别意味的流星雨可以比拟的景象。这些光痕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充满毁灭性力量的姿态，速度更快，轨迹更直，更……具有某种冷酷的、无法理解的目的性。它们不像自然的造物，更像是一场计划周密的、来自深空彼岸的舰队齐射，或者某种难以想象的巨大能量在近地轨道爆裂后，溅射出的、宣告终结的致命碎片。那诡异的、如同地狱之火般掺杂在炽白主流中的幽绿色尾焰与光晕，更是为这幅末日般的景象，平添了几分令人脊背发凉的、纯粹的不祥。

林凡僵在原地，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冻住，瞳孔因这突如其来的、远超承受能力的强光刺激而急剧收缩。一只手下意识地紧紧按在了冰冷、粗糙的工作台面上，指甲几乎要掐进木头的纹理里。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的寒意，毫无征兆地顺着他的脊椎悄然爬升，迅猛如蛇，让他的头皮一阵剧烈的发麻，全身的汗毛几乎都竖了起来。那是一种源自生物本能的、对完全未知与巨大威胁的原始恐惧，瞬间冲垮了理性的堤坝。这景象太不对劲了，这恐怖的密集程度，这异常的、几乎要灼伤视网膜的亮度，这绝对不属于自然光谱的诡异色彩……一切都指向一个他不敢深思的结论。

然而，这股刚刚升起的、清晰而尖锐的不安感，还未来得及在他被高强度技术探讨和疲惫彻底占据的大脑里形成明确、连贯的警报，就被一股更强大的、生理性的、如同泥石流般的沉重倦怠感，粗暴地、不容置疑地压制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