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平静的间隙(2/2)

他走了两步,又回头:“谢谢你的咖啡。下次我请。”

张猛对林凡的态度则更加直接。这个粗犷的老兵不擅长拐弯抹角,他的认可体现在行动上——每天早上会给林凡多带一个鸡蛋,训练时会主动帮林凡检查装备,晚上林凡在图书馆学习到太晚时,张猛会去把他揪回寝室。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书呆子。”张猛总是这么说,“你现在不睡,明天训练趴窝了,雷阎王能把你练到吐。”

有一次林凡感冒了——这是他一个月来第一次生病,可能是过度疲劳导致免疫力下降。凌晨发烧到三十八度五,浑身发冷。张猛发现后,二话不说背起他就往医务室跑,一路上骂骂咧咧:“早跟你说别那么拼!现在好了吧?耽误训练扣分的时候别哭!”

但到了医务室,张猛却跟医生反复强调:“给他用最好的药,费用不够从我津贴里扣。这小子下周还有重要测试,不能耽误。”

林凡躺在病床上,听着张猛在外间跟医生讨价还价的声音,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陈启成了林凡固定的学习伙伴。每天晚上七点到九点,他们会在图书馆角落碰头。陈启帮林凡理解那些天书般的技术理论,林凡则帮陈启将理论联系到实际操作中。

“你这种学习方式很有趣。”一次休息时,陈启说,“你不追求完全理解原理,而是先建立直观感受和操作记忆。就像学游泳,不是先研究流体力学,而是先跳进水里扑腾。”

“因为时间不够。”林凡老实地回答,“如果等我把所有原理都弄懂,可能已经老了。”

“但这样有风险。”陈启推了推眼镜,“不理解原理的操作,就像蒙着眼睛开车。平时可能没问题,但遇到突发情况,你不知道该怎么应变。”

“所以需要你。”林凡说,“你帮我理解原理,我帮你看到原理在实际中的应用。我们互补。”

陈启笑了:“成交。”

这两周里,林凡还注意到了一个人——李梦然,那个负责数据安全的女博士。她偶尔会来训练场采集数据,总是安静地站在角落,用平板记录着什么。但林凡发现,她的目光经常落在自己身上,不是好奇或审视,而是一种……研究者的专注。

有一次林凡在训练中做了一个非常规的战术动作——从三米高墙上跳下时,他没有按标准动作翻滚卸力,而是利用墙面一个微小凸起做了次变向蹬踏,改变了落地点。这个动作被雷洪骂了一顿:“花里胡哨!战场上哪有那么多精确的着力点!”

但当天下午,李梦然找到林凡,问了他一个问题:“你做出那个变向动作时,是怎么判断那个凸起能承受你的体重的?”

林凡想了想:“我不知道。就是感觉可以。”

“感觉?”李梦然记录着什么,“是基于视觉判断,还是某种空间感知?”

“都有。我看到它,然后大脑告诉我‘那里可以踩’。”

“有意思。”李梦然抬起头,眼神锐利,“你和初号机链接时,也有类似的‘感觉’吗?”

这个问题让林凡警惕起来:“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我分析了你的训练数据。”李梦然调出平板上的图表,“你在某些时刻的反应速度、判断准确性,会出现异常峰值。这些峰值的时间,和初号机能量核心的活动周期有相关性。我怀疑即使没有正式链接,你和那台机甲之间也存在某种……信息渗漏。”

林凡感到后背发凉。这个女人太敏锐了。

“这只是猜测。”他试图保持平静,“也可能是训练效果的正常波动。”

“可能吧。”李梦然没有追问,但她的眼神表明她不信,“继续训练吧。我会继续观察的。”

她离开后,林凡站在原地很久。那种被解剖、被研究的感觉又回来了,但这一次,他发现自己已经不那么抗拒了。

因为他开始明白,要驾驭力量,首先要理解力量——包括理解自己。

雷洪的观察

平静的两周,雷洪的观察笔记上关于林凡的记录发生了变化。

最初的笔记充满了质疑和警惕:“神经反应异常,疑似过度依赖天赋”、“缺乏基础纪律性”、“与集体脱节”。

但现在的记录更加复杂:“学习速度非常规,但训练态度端正”、“开始建立团队协作意识”、“体能进步显着,但恢复模式异常”、“在机械故障诊断方面展现出直觉性天赋”。

最让雷洪注意的是林凡与其他人关系的变化。他看到了罗威主动找林凡讨论战术,看到了张猛像老母鸡护崽一样照顾林凡,看到了陈启每晚陪林凡学习,甚至看到了其他学员开始尊重林凡的专业判断。

“他开始融入。”一次会议上,雷洪对苏婉说,“虽然方式很独特,但他确实在成为这个集体的一部分。”

苏婉调出林凡的最新体检数据:“但他的神经负荷还在增加。即使在睡眠中,大脑活动水平也是常人的三倍。这种状态不可能长期维持。”

“他知道吗?”

“我告诉他了。但他似乎……接受了。”苏婉的声音里有一丝担忧,“他认为这是获得力量的必要代价。”

“你怎么看?”

苏婉沉默了很久:“作为科学家,我应该阻止他。这种不可控的神经活化可能带来灾难性后果。但作为见证者……我看到了他的决心。他清楚地知道风险,依然选择前进。这种意志本身,也许就是驾驭初号机的关键。”

雷洪看向窗外,训练场上,林凡正在指导一个学员调整机甲操纵杆的灵敏度。他的动作耐心而专注,完全不像一个月前那个被孤立、被排斥的“空降兵”。

“那就继续观察。”雷洪最后说,“但如果出现失控迹象,我会立刻终止他的训练。这是我的底线。”

“我明白。”

平静的两周即将结束时,发生了一件小事。

周五下午,武器维护考核。最后一个项目是蒙眼拆装机甲手枪。学员们要在完全看不见的情况下,凭手感将拆解的手枪零件重新组装起来,然后完成一次模拟击发。

这是一项考核肌肉记忆和空间感知能力的测试。大多数人需要在二十秒左右完成,优秀的标准是十五秒。

轮到林凡时,他戴上眼罩,手刚碰到零件,整个人就顿住了。

不是因为不会,而是因为……太简单了。

在他的感知中,那些零件不是零散的金属块,而是一个完整的系统。他能“感觉”到每个零件的形状、重量、质感,能“看到”它们在完整手枪中的位置和功能。组装过程不是摸索和尝试,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拼接——像拼图一样,每一块都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八秒。眼罩还没戴热,林凡已经完成了组装。模拟击发,命中靶心。

训练场安静了几秒,然后响起一阵喧哗。

“怎么可能?!”

“他作弊了吧?”

“八秒?我睁着眼都做不到!”

监考教官检查了林凡的眼罩和手枪,确认一切正常。他看向林凡,眼神复杂:“你怎么做到的?”

“就是……感觉。”林凡不知道怎么解释,“那些零件,它们像是有自己的位置。我的手只是把它们放回去。”

这个解释让更多人觉得他在故弄玄虚。但罗威、张猛、陈启这些人知道,他说的是实话。那种对机械的直觉性理解,已经成为林凡能力的一部分。

考核结束后,雷洪把林凡叫到办公室。

“今天的表现很惊人。”雷洪说,“但我要提醒你,天赋是一把双刃剑。它让你快速进步,也可能让你跳过必要的积累过程。地基不牢,楼盖得再高也会倒。”

“我明白,教官。”

“不,你不完全明白。”雷洪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从下周开始,你的训练计划要调整。基础训练时间减少,增加实机模拟和战术推演。上面决定加快进度。”

林凡的心跳加快了:“我要开始实机训练了?”

“模拟机。”雷洪纠正,“在证明你能完全掌控模拟机之前,不会让你碰初号机。而且即使上模拟机,也有条件——每周考核必须全优,任何一次失败,就退回基础训练。”

“条件是什么?”

“同步率稳定在70%以上,战术动作误差低于5%,神经负荷指数控制在安全阈值内。”雷洪盯着他,“最重要的,你要学会在驾驶中保持清醒的自我认知。模拟系统会加入意识干扰测试,如果你分不清现实和模拟,或者出现人格解离迹象,训练立刻终止。”

林凡深吸一口气:“我会做到的。”

“希望如此。”雷洪的语气难得地温和了一些,“这两周你表现很好。继续保持,但不要自满。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开始。”

走出办公室时,夕阳正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将整个走廊染成金色。林凡看着那光芒,感到一种久违的平静。

他知道,平静的两周结束了。前方是更艰难的挑战,更高的要求,更大的风险。

但他准备好了。

这一个月,他从一个被排斥的“空降兵”,变成了集体中虽然特殊但被接受的一员;从一个机甲驾驶的门外汉,变成了理论基础扎实、体能达标、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越老手的预备役驾驶员。

更重要的是,他开始理解自己的力量,开始学习如何掌控它,而不是被它掌控。

回到寝室时,张猛正在擦拭他的靴子,抬头看了林凡一眼:“雷阎王找你干啥?加练?”

“不是。”林凡说,“从下周开始,我要上模拟机了。”

张猛的动作停住了。几秒后,他咧开嘴笑了:“终于等到了?行啊小子。不过别高兴太早,模拟机那玩意儿……比真机还折磨人。”

“我知道。”

“知道就好。”张猛继续擦靴子,声音低了些,“到时候被虐哭了别来找我诉苦。我可不会安慰人。”

但林凡听出了那句话里藏着的关心。

夜晚,躺在床铺上,林凡回顾这平静的两周。那些汗水、那些进步、那些微妙变化的人际关系,像电影一样在脑海中回放。

他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儿子,人生不是一直向前冲。有时候要停下来,把鞋子里的石子倒一倒,把行囊重新整理一下,然后才能走得更远。”

这两周,就是他倒石子、整理行囊的时间。

现在,石子倒干净了,行囊整理好了。

前方的路依然漫长而艰难,但至少,他已经学会了如何走路。

闭上眼睛前,林凡看了一眼窗外。夜空中繁星点点,远处机甲库的方向,隐约能看到初号机轮廓的剪影。

他感到脑海中那种熟悉的“心跳”共鸣再次出现,微弱但清晰。

这一次,他没有抗拒,而是轻轻回应。

仿佛在说:我来了。等我。

平静的间隙结束了。

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