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黑云压城(2/2)
“b3区需要支援!重锤兽!至少三头!”
“c12区掩体被突破!步兵在涌入通道!”
战术频道瞬间被求救和战报淹没。
堡垒表面的防线,从这一刻起,从一道“线”,变成了无数个血腥的、各自为战的“点”。
张猛所在的火力点,迎来了第一波冲击。
三头“剃刀犬”从不同方向扑来,它们的速度快得在视网膜上留下残影。张猛的反应几乎是本能的,六管机炮的枪口喷出近一米长的火舌,贫铀穿甲弹组成的金属风暴横扫而出。
第一头剃刀犬在冲锋途中被打得凌空解体,金属碎片和润滑液溅得到处都是。第二头被击中腿部,失去平衡翻滚出去,撞在一个废弃的传感器塔上。但第三头,以不可思议的机动性在弹雨中扭动,竟然冲到了火力点前方不足二十米处。
它跃起,四足上的旋转刀刃对准射击孔,准备将里面的人和武器一起绞碎。
就在这一瞬,旁边掩体里,那个之前还在发抖的新兵,扣下了反坦克导弹的扳机。
导弹拖着白烟飞出,在如此近的距离上几乎不需要制导,直接撞进了剃刀犬张开的胸腔结构里。高爆战斗部在内部引爆,将那台机械兽从里到外炸成一团膨胀的火球。冲击波和破片敲打在火力点的装甲上,发出密集的叮当声。
新兵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握着发射器的手还在抖。
张猛没空看他,因为更多的阴影正在落下。
“重锤兽!两点钟方向!八百米!”观测员在通讯器里尖叫。
张猛调转炮口。远处,一台高达八米的三足机械正缓缓站起,它背部那门恶心的生物能量炮开始充能,炮身脉动的紫红色光芒越来越亮。
“穿甲弹!快!”张猛吼道。
弹药手手忙脚乱地将专用穿甲弹链接上。但太慢了。重锤兽的炮口已经对准了这边。
就在那紫红色光芒即将达到顶峰的瞬间——
一道粗大的蓝色能量光束从防线后方射来,精准地命中了重锤兽的炮身。
不是击穿,是“瓦解”。那门生物能量炮在蓝光中像蜡烛一样熔化、坍塌,内部的能量失控,引发了二次爆炸。重锤兽的上半身被炸飞,三条机械腿在原地徒劳地抽搐了几下,然后不动了。
张猛回头。
防线后方,一台“铁驭-iii型”机甲正缓缓放下手臂,手臂上装备的重型能量炮炮口还冒着丝丝白烟。机甲胸口的驾驶舱里,驾驶员——张猛认出来,是机甲中队的王牌之一——朝他这边比了个拇指向上的手势,然后转身,迎向下一头登陆的重型单位。
机甲部队投入了地面战。
这些十二米高的钢铁巨人,在蚀刻者的机械兽群中,终于展现出了应有的压制力。它们的重型武器能够有效杀伤重锤兽和更大的单位,坚固的装甲能承受剃刀犬的冲锋切割,灵活(相对而言)的机动性让它们能在防线缺口处快速补位。
一台机甲手持巨型链锯剑,将一头扑上来的剃刀犬从中劈开;另一台用肩部的导弹巢齐射,将一小群正在集结的蚀刻者步兵炸上天;还有一台甚至用机械足踩住了一头重锤兽的残骸,补上一发电浆炮,确保彻底摧毁。
但机甲的数目,相对于蚀刻者登陆部队的潮水,还是太少了。
而且蚀刻者也在“学习”。
它们开始集中攻击机甲的关节和传感器这些相对脆弱的部位。剃刀犬不再无脑冲锋,而是以小组形式从不同方向骚扰,吸引火力,为重锤兽的能量炮创造射击窗口。蚀刻者步兵则像真正的虫群,悍不畏死地涌向机甲脚下,用它们那生长出来的有机武器切割装甲接缝,甚至试图攀爬上机身。
防线在撕扯,在变形,在流血。
黑云深处
当堡垒表面的地面战陷入血腥的消耗时,那五万艘蚀刻者攻击艇构成的“乌云”,已经压到了堡垒防空火力网的边缘。
它们在付出了一定代价后,终于突破了最外层的密集防空弹幕。现在,它们与堡垒之间,只剩下最后的近防武器系统和能量屏障。
而“乌云”,开始变化。
密集的蜂群突然散开,像被风吹散的沙尘,又迅速重组。它们不再是无脑地向前冲,而是分成了数十个大小不等的战术集群。有的集群保持高空,以诡异的机动规避着防空炮火,同时用它们自身携带的某种粒子束武器,对堡垒表面的防御工事进行骚扰射击。有的集群则陡然下沉,贴着堡垒外壁飞行,利用复杂的地形(各种突起、炮台、废弃结构)作为掩护,试图寻找防空网的漏洞,钻进去攻击更脆弱的后方目标。
还有的集群,做出了更令人费解的行为——它们径直撞向了堡垒的能量屏障。
不是攻击,是“粘连”。
攻击艇在接触屏障的瞬间,不是被弹开或烧毁,而是像水滴落在油纸上一样,“贴”在了屏障表面。它们保持静止,船身开始发出有规律的脉动,表面的金属流体加速流动。渐渐地,被它们贴附的那一小片能量屏障区域,光芒开始黯淡,结构稳定性读数开始下降。
“它们在消耗屏障能量!在局部制造弱点!”屏障控制中心的工程师嘶声喊道,“所有近防火力,优先清除贴在屏障上的目标!”
但近防火力系统已经应接不暇了。
“乌云”的战术变化太过迅速和诡异,人类的指挥系统和火控计算机,几乎跟不上它们的节奏。往往一个集群刚被锁定,它们就瞬间散开,从另一个方向重组。防空炮手们疲于奔命,射击参数刚调整好,目标就已经不在那里了。
而且,蚀刻者的攻击艇,似乎根本不在乎损失。
它们用最野蛮、最高效的方式消耗着堡垒的防御资源:用数量换火力,用机动换命中,用“尸体”换屏障能量。
堡垒,就像一块被黑色蚁群覆盖的方糖,正在被从各个方向、以各种方式啃噬。
指挥中心里,赵罡将军看着战术地图上那两片不断扩大的红色——一边是缓慢但不可阻挡的“深渊实体”,一边是疯狂撕咬着防线的“蚀刻者黑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初号机呢?”他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深度链接第17分钟,同步率已经突破78%,还在上升。”苏婉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背景是令人不安的仪器警报声,“但林凡的神经负荷……将军,他撑不了多久。而且初号机本身的能量反应,正在和外面的‘深渊实体’产生越来越强的共振,我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让他出来。”赵罡说,“不管同步率到多少,让他驾驶初号机,去地面防线。我们需要那台机甲的力量。”
“可是——”
“没有可是!”赵罡低吼,“再等下去,地面防线就崩了!堡垒一旦被蚀刻者从内部突破,我们所有人都得死!告诉林凡,他的训练结束了,现在是实战!让他去杀敌!”
苏婉沉默了两秒:“……是,将军。”
命令传向初号机机库。
而在堡垒表面,在漫天黑云压顶、地面潮水涌动的血色战场上,没有人知道,他们等待的、恐惧的、期盼的“变数”,即将从堡垒那个被暴力撕开的缺口中,踏出它的第一步。
张猛刚用机炮打碎了一头试图攀爬掩体的蚀刻者步兵,那东西的金属体液喷溅在射击孔玻璃上,冒着腐蚀性的白烟。他喘着粗气更换弹链,手指因为长时间扣扳机而痉挛。
抬头,透过肮脏的玻璃,他看见远处的天空(如果那能叫天空的话),黑云压得更低了。而地面,更多的金属兽群和扭曲步兵,正从登陆点源源不断地涌出,像永远流不完的脓血。
防线在后退,在收缩。
机甲还在战斗,但每一台身上都布满了伤痕,动作开始迟缓。
坦克的炮管已经过热,有些开始哑火。
步兵的掩体一个接一个被突破,惨叫声和爆炸声越来越近。
黑云压城。
城欲摧。
张猛吐掉嘴里的血沫——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咬破嘴唇流的——重新握紧了机炮的握把。
他知道,可能等不到增援了。
可能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但在这之前,他还能开火。
还能让这些狗娘养的外星杂种知道,人类的阵地,不是那么好上的。
他扣下扳机。
机炮再次咆哮。
火舌刺破弥漫的硝烟和金属尘埃,刺破压顶的黑云,像一声微弱但倔强的呐喊,在这钢铁与鲜血的地狱里,短暂地,划出一道光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