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废墟下的凝视（2/2）

一种全新的、更加深沉的战栗，从灵魂深处升起。

这不再是面对未知天象的茫然，也不是面对爆炸和坍塌的恐惧。这是一种……认知层面的颠覆和绝望。

之前的灾难虽然恐怖，但潜意识里，或许还残留着一丝“这可能是某种极端自然现象”或“也许是某个敌对国家发动的超规模型攻击”的侥幸。但此刻，这艘近在咫尺、冰冷、无声、带着非人工艺和绝对漠然姿态的梭形战舰，彻底粉碎了任何属于“人类内部”的想象。

它来自天外。

它非我族类。

它的科技水平，对人类形成了代差式的碾压。

它的意图……显而易见，是毁灭。

原来，那覆盖天空的巨舰并非唯一的恐怖，还有这些如同死神镰刀般低空巡弋的、执行具体杀戮任务的个体。它们像清道夫，冷静地、高效地清理着幸存者，摧毁着任何可能的有生力量和组织抵抗。

孤独感从未如此刻骨铭心。他不仅与亲人失散，更仿佛与整个人类种族一起，被抛弃在了这个由冰冷金属和毁灭意志构成的、残酷的宇宙角落里。个体的生命，在这等造物面前，连草芥都不如。

愤怒吗？有的。在那冰冷的绝望深处，一丝微弱的、不甘的火焰在燃烧。对摧毁他平静生活的愤怒，对夺走他父母的愤怒，对着非人暴行的愤怒。但这愤怒，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显得如此无力，如此可笑。

他躺在废墟下，如同蝼蚁仰视着践踏而来的巨靴。那艘梭形战舰缓缓移出了楼宇的缝隙，消失在视野之外，只留下那片被它短暂遮蔽的、依旧燃烧的天空。

但那份冰冷的凝视，那份基于绝对技术优势的漠然，已经如同最深的烙印，刻在了他的灵魂上。它带走了一些东西——那些关于世界是安全的、未来是可期的天真幻想。它也留下了一些东西——一颗在绝望和愤怒中，开始悄然变化的种子。

他依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然而，某种东西，在他破碎的世界内部，已经开始重新凝聚。不再是单纯求生的本能，而是混合了痛苦、愤怒、以及一种必须去理解、甚至有一天要去对抗这冰冷毁灭者的、模糊却坚韧的意念。

废墟下的凝视，很短，却很长。它划分了一个时代，也唤醒了一个潜在的、自己都尚未知晓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