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深渊之下（1/2）

维修梯冰冷的触感透过磨损的手套，直刺掌心。每一根横档都像是寒冰铸就，带着地下深处特有的、能渗透骨髓的阴冷。林凡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在胸腔里打了个转，都带着金属锈蚀和隐约硝烟的混合味道，无法驱散半分身体的寒意，反而让喉咙更加干涩发紧。

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上方。父母身影消失的支路入口，早已被黑暗和距离吞噬，连那闪烁不定的应急灯光，此刻也只剩下极其模糊的、如同遥远星辰般的一点惨白微光，在极高的、仿佛另一个世界的井口处无力地摇曳。那里是他所来的“上方”，是相对安全的象征。而现在，他正在主动离开它，向着完全相反的方向。

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这不是普通的黑暗，而是一种浓稠的、仿佛具有重量和质感的虚无。它吞噬光线，吞噬声音，吞噬一切试图窥探其秘密的目光。应急灯的光线在这里已经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只能在他周身几步之内，勉强勾勒出锈迹斑斑的梯子和湿滑井壁的模糊轮廓，再往下，便是纯粹的、令人心悸的墨色。那黑暗如此深邃，以至于偶尔从下方爆发的能量闪光，都无法真正照亮它，只是像投入古井的石子，在短暂的、刺目的瞬间，惊鸿一瞥地映照出更深处一些扭曲的金属结构和垂落的粗大线缆的鬼魅剪影，随即又被更深的黑暗迅速吞没，留下更加浓烈的神秘与恐惧。

他感觉自己不像是在攀爬一个物理的梯子，而是在沿着一条通往地狱的、冰冷而粗糙的脐带，向下滑落。每一次手的下移，每一次脚的探寻，都伴随着金属横档轻微的、却又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的“嘎吱”声和“哐当”声。这声音敲打在他的神经上，让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位置——悬挂在这片垂直的虚空之中，无所依凭。

攀爬变得异常艰难。手臂的肌肉因为持续紧张和承重而开始酸胀、颤抖，指尖因为用力抓住湿滑或有锈蚀的横档而传来阵阵刺痛。腿部的每一次蹬踏都小心翼翼，生怕踩到松动的部分。失重感如同无形的鬼魅，始终缠绕着他，引诱着他向下望去，去看那无底的深渊。但他不敢，他只能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这一寸寸冰冷的金属上，集中在每一次呼吸，每一次抓握。

咻——轰！

一道格外刺眼的幽绿色能量束，拖着长长的尾迹，从他下方侧前方不远处的黑暗中猛地射出，狠狠撞在井壁某处，爆开一团混合着电火花和熔融金属的火球！剧烈的爆炸声在竖井中回荡、放大，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连脚下的维修梯都随之剧烈一颤！

林凡吓得猛地收紧手臂，整个人如同受惊的树懒般死死抱住梯子，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破膛而出！飞溅的、灼热的金属碎屑和能量逸散的臭氧味扑面而来，他甚至能感觉到那爆炸产生的灼热气浪拂过他的脸颊。

太近了！战斗就在脚下不远！

他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耳朵竖起着，极力捕捉着下方的动静。除了能量武器的嘶鸣和爆炸，他似乎还听到了一种更加细微、却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一种非人类的、如同无数金属碎片在摩擦、在刮擦、在低语般的怪异声响，夹杂在交战声中，若有若无。

那是……“它们”的声音吗？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并且开始向四肢百骸蔓延。他几乎想要立刻调头，不顾一切地向上爬，逃离这个该死的地方。但脑海中闪过父母担忧而绝望的脸庞，想起那破碎哨卡下凝固的鲜血，想起那遥不可及的、可能存在的人类抵抗力量……他知道，回头，意味着放弃，意味着他们将永远被困死在这片金属坟墓里，或者在某次巡逻中被轻易抹去。

他必须下去！

咬紧牙关，几乎将后槽牙咬碎，林凡再次开始移动。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加缓慢，更加谨慎，几乎是一寸一寸地向下摸索。他将撬棍紧紧别在腰后，空出双手，以便更灵活地抓握。每一次将脚探向下一个横档，他都要先轻轻点触，确认稳固，才敢将全身重量缓缓压上。

下降的过程仿佛永无止境。黑暗、寒冷、恐惧、疲惫，交织在一起，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时间感彻底混乱，也许只过去了十分钟，也许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他感觉自己就像神话中坠落的伊卡洛斯，只不过他不是飞向太阳，而是在一步步爬向地心，爬向传说中吞噬一切的冥府入口。

下方的战斗声时而激烈，时而稍有停歇，但始终存在，如同为他指引方向的、充满死亡气息的灯塔。借着一次次能量爆发的闪光，他勉强能判断出自己正在接近那个卡住的电梯轿厢。那扭曲的金属巨兽在他下方逐渐显露出更加清晰的、狰狞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