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观察者日记·遗忘的涟漪(1/2)
第一天·清晨六点整
林三酒靠在梧桐树的阴影里。
手里的感应器屏幕亮着幽蓝,红点停在“早餐铺”门口,信号稳定。
他看了眼时间:六点整。
陈工和李静出现在街角。
一前一后,隔着半步距离。
林三酒的左眼闭了两秒,再睁开时,瞳孔深处浮起一层极薄的银雾。视野变了……不再是普通的光影,而是灵能流动的脉络。
陈工脑袋周围,裹着一层灰白色的灵能轮廓,像冬日里哈出来的气,稀薄且不稳定。裂痕从太阳穴开始蔓延,一条主缝贯穿额叶,细小的分支如蛛网爬向枕叶。裂缝边缘闪着微弱的、断续的红光,像电路接触不良时的闪烁。
李静拉开塑料椅坐下,把豆浆杯推过去。
“今天多加了糖。”她的声音很轻,软糯温柔。
陈工的手刚碰到杯壁,突然弹开,像被高温烫到。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眉头皱起,眼神里闪过短暂的困惑,好像在问:
……为什么躲?
李静没说话,只是把杯子又往他那边挪了半寸。她笑了一下,嘴角扯动的角度很标准,但眼角的肌肉没跟上,笑容像贴在脸上的纸。
林三酒从夹克内袋掏出小本子,笔尖划过纸面:
『第七天·06:02』
行为:亲密接触触发回避反应
细节:手部接触杯壁→瞬间弹开(延迟0.8秒)
推测:体感记忆与情感模块剥离后,皮肤接触判定为‘潜在威胁’
风险等级:低(目前仅限条件反射)
他写完,抬头看向街对面早餐铺的玻璃窗。
倒影里,他自己的嘴也微微张开,像要说什么。但最终什么声音都没发出。他只是看着,记录着,像医生在观察病灶的扩散。
半小时后·阳光斜照
店里的人多了些,都是附近写字楼的上班族,拎着公文包,打着哈欠,手机贴在耳边:“对,报表我昨晚发你了……”
李静用小勺搅着碗里的白粥,粥已经凉了,表面结了一层薄皮。她没喝,只是搅弄一下。
“你还记得……”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穿什么颜色的衬衫吗?”
陈工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
很细微的停顿,只有半秒。然后继续嚼,咽下去。
“记得。”他说,“蓝格子,优衣库买的,袖口磨破了,我自己缝的。”
语气平静,像在背产品说明书。
“对。”李静点头,勺子停住,“那天你从咖啡馆出来,帮我推开玻璃门,袖子卷到手肘。我看见了那个补丁,针脚很丑。”
陈工放下筷子。
他看着她的眼睛,看了很久。久到邻桌有人起身结账,椅子腿刮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
“我记得这些事……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时间、地点、你点了什么、我说了什么、天气、温度、光线角度……全在脑子里,像存档后的老电影。”
他顿了顿,脸上出现困惑。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它们是真的。”
李静的手抖了一下,勺子碰在碗边,“叮”一声轻响。
“你是说……”她吸了口气,“你不爱我了?”
“不是。”陈工摇头,动作很慢,像关节生了锈,“我还想对你好。每天早上陪你来这家店,记得给你带伞,记得你不吃香菜,记得你生理期会腰疼,记得你加班晚了我得去接……这些我都记得,也愿意做。”
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但我现在做这些,是因为数据库里写着‘丈夫的职责列表’。呃……可能,是因为我知道,一个合格的‘丈夫’应该这么做。”
“不是因为……”他顿了顿,寻找词汇,“不是……呃……不是因为‘我心里还有你’。”
店里老旧的风扇在头顶转动,扇叶切割空气,发出规律的“嗡嗡”声。墙上的塑料菜单被风吹动,边角翻起,拍打着墙壁,“啪嗒、啪嗒”。
李静没说话,眼里没了光。
她低下头,继续搅那碗凉透的粥。勺子划过碗底,发出单调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林三酒合上记录本,塞回内袋。
他的手抖得厉害,在身上一通乱摸,总算找到“口粮”。抽出一支红塔山,点燃。打火机“咔嚓~”声在清晨的寂静里格外清晰。吸第一口时,左眼深处传来尖锐的刺痛……像有刀片在眼球后面转动,刮擦着视神经。
林三酒用力搓揉左眼周围,指尖压进皮肉,几乎要掐出印子。几秒后,银雾才缓缓退去,针刺减弱,变成持续的钝痛,像颅骨内侧有人在用锤子轻敲。
但视野恢复清晰后,林三酒知道,那些裂痕还在。不止……在陈工的灵能轮廓上。
也在某些看不见的地方,更深的地方。
中午·公园长椅·冬日暖阳
十二点十七分,阳光直射,树荫缩成脚边一小团黑影。
林三酒坐在公园长椅上,打开手机。
视频文件按日期时间排序,最新的是今早的录像。他点开,快进到关键片段:
· 06:02 陈工缩手,眼神困惑
· 06:15 自问“我是不是忘了什么”,嘴唇微动三次
· 06:33 “不是因为心里还有你”,说这句话时,他的心率在感应器上显示为72次\/分,完全平静
正常人在说这种话时,心率至少会波动到85以上。
林三酒反复播放最后一段。
放大画面,盯着陈工的眼睛:瞳孔没有放大,呼吸频率稳定,面部肌肉除了嘴部运动外,完全静止。
情感剥离完成度:98%以上。
系统抽走了记忆的“感觉“,但留下了一个空壳,里面的确塞了“东西”……都是一些流水账。这个壳子会走路、吃饭、说话、执行“丈夫程序”,可里面那个会痛、会笑、会因为妻子一句话而整夜失眠的人,已经死了。
林三酒关掉手机,双手捂住脸。
大脑……放空三十秒″
他想起胸口那只纸鸟。掏出来,摊在掌心。纸张已经泛黄,折痕处磨损得发白,翅膀上那行荧光字,“信用即灵魂价值”。在正午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看了很久,重新把它贴回心口,用体温焐着。
林三酒确认,如果哪天自己也站在某个地方,用平静的语气说“我只是习惯记得我妹妹”,那他就该停下了。
不是停下寻找。
是停下作为“林三酒”继续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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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早餐铺外
三点四十一分,太阳西斜,影子拉长。
林三酒回到早餐铺附近。
店门开着,老板(那个秃顶老头)正拿着抹布擦桌子,动作机械,抹布划过塑料桌面,留下湿漉漉的水痕。
他走过去,点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
付钱时,随口问:“早上那对夫妻,常来?”
老板头也不抬:“男的最近天天来,女的有时候陪。以前他们总坐靠窗第三桌,现在……”他顿了顿,抹布在桌上画圈,“现在男的不让她坐那儿了。”
“……为什么?”
“不知道。”老板耸肩,把抹布扔进水桶,溅起水花,“有一回女的先坐下,男的跟着进来,看了一眼,突然说‘换一桌’。女的问为啥,他说‘那边太亮,刺眼’。”
林三酒点点头,接过塑料袋。
走出五米,他又停下。
回头问了一句:“他们结婚几年了?”
老板擦桌子的手慢下来。他直起身,看了看林三酒,又看向窗外,眼神有些飘。
“五年吧。去年这时候办的婚礼,就在这街上摆了几桌,请了街坊。”他扯了扯嘴角,像在笑,但脸上肌肉没动,“当时还挺热闹,新郎喝高了,抱着电线杆说这辈子就认定她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现在那根电线杆还在,人却……”
话没说完。
林三酒没再问。拎着塑料袋,走向街角的公交站台。没上车,只是站在站牌阴影里,看着来往的人流。
一个年轻女孩跑过,马尾辫甩动,手里抓着手机贴耳边笑:“你猜我昨晚梦到什么了……咯咯……”笑声清脆。
一对中年夫妻并肩走着,男人拎着菜,女人在说什么,手指比划,男人点头,侧脸线条柔和。
一个老头坐在站台长椅上,闭着眼,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戏曲,手指在膝盖上打拍子。
这些人,都带着记忆活着。
哪怕记错了日期,记混了脸,记差了某句话的语气。
也好过什么都记得,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第二天清晨·六点零三分
林三酒再次蹲在梧桐树后。
这次他没开银雾,只用肉眼观察。
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尽,街道像蒙着一层湿纱布,一切轮廓都变得柔和模糊。
陈工一个人来了。
李静没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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