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长夜未竟之言(1/2)

夜还深,但“伊甸”的某些角落并未沉睡。

实验室深处,秦授的私人工作间。

灯光调至适合长时间阅读的暖黄。

巨大的弧形桌面上铺满了纸质文件和打开的电子档案。

秦授摘下了那副无框眼镜,揉了揉眉心,荧光绿的头发在灯光下显得有些疲惫的黯淡。

但他对面的009却精神奕奕,浅褐色的眼睛紧盯着屏幕上滚动的数据和三维模型。

“所以你看,”秦授用一支激光笔指点着屏幕上223的结构示意图。

“‘绝对守护’这类核心,与其说是单一情绪,不如说是一种极致的‘行为逻辑固化’。

它将‘保护特定目标’这个指令,提升到了超越一切本能、情感甚至自我存在的优先级。

这很强大,但也极其危险——因为它彻底摒弃了灵活性和适应性。”

009点头,快速在自己的记录仪上做着笔记:“所以直接进行‘人格重构’的风险极高。

任何试图植入或修改其内在逻辑的操作,都可能被视为对‘守护目标’的潜在威胁,从而触发核心最激烈的排斥甚至反击。”

“没错。”秦授调出另一组波形图。

“这是我早期尝试用轻微情绪暗示刺激223时记录到的反应。

即使只是模拟的、非实质性的威胁信号,他的能量波动就出现了剧烈震荡,鳞片防御硬度瞬时提升了300%。这还只是外围试探。”

他切换画面,显示出一些复杂得令人眼花缭乱的算法和神经映射模型:“因此,我目前的思路不是‘重构’,而是‘诱导生长’。

利用他核心中‘守护’这一绝对倾向,在其基础上,像嫁接枝条一样,诱导衍生出次级逻辑模块——比如‘守护目标的需求识别’、‘风险评估与策略优化’,甚至是‘有限的交互与情感反馈’。

让这些新‘生长’出来的部分,逐渐丰富他原本单一的逻辑回路,最终实现……近似人格的‘涌现’。”

009的眼睛更亮了:“就像训练一个拥有绝对忠诚但智力有限的守卫,逐渐教会他理解主人的喜好、分辨真假威胁、甚至学会简单的交流?”

“比喻得不错。”秦授笑了笑,像是看到了一个好学生 。

“但这需要时间,极其精密的操作,以及……一个稳定的、能被核心认可的‘守护目标’作为情感锚点和行为模版。

理论上,你就是最合适的锚点,009,他对你的保护欲是天然的起点。

但难点在于,如何在诱导过程中,避免他将这种‘教导行为’本身误判为干扰或威胁。”

他们深入地讨论着技术细节、能量阈值、安全协议。

009的专业素养和对223的执着让秦授难得地拿出了大部分干货,两人甚至在白板上快速演算起几个关键的能量干涉公式。

同一片夜色下,那间分配给阿溟的狭窄、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的休息室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阿溟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眼睛紧闭,呼吸平稳绵长,仿佛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但他的面部肌肉,却在细微地、不自然地抽搐。

眉头时而紧蹙,时而松开。

嘴角偶尔会神经质地抽动一下,像是在无声地念叨什么。

最明显的是他的右手,手指会在被单上无意识地抓挠、蜷缩、又猛地摊开。

这种状态持续了大约半小时。

然后,他的眼睛,倏然睁开了。

此刻,两只眼睛的瞳孔,都变成了同一种颜色——一种浓稠如血渊的暗红色。虹膜边缘,缠绕着细微的、仿佛裂纹般的金色纹路。

眼神也彻底变了。

褪去了所有属于“阿溟”的天真、迷茫与讨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阴郁、更……痛苦的清醒。

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刻入骨髓的偏执。

“阿溟”……不,此刻主导这具身体的,是“哥哥”。

他缓慢地从床上坐起来,动作有些僵硬,仿佛还不完全适应这具被改造过的躯体,或者,是抵触这具与“弟弟”共享的容器。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掌,那手掌的轮廓,隐约还能看出一点……属于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讨厌这样。

讨厌这种混杂,讨厌体内另一个意识的微弱脉动,讨厌颈侧那道时刻提醒他“不完整”的晶体伤口。

但他更需要这具身体 需要它能行走,能看见,能……再次靠近“母亲”。

脚步声从门外走廊传来,由远及近,停在了门口。

然后是轻轻的敲门声,两下,停顿,再三下。

是约定好的暗号。

“哥哥”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无声地走到门边,打开门。

门外站着秦授。

他似乎刚从与009的讨论中抽身,脸上还带着思考后的余韵,但看到“哥哥”的眼睛时,他并无意外,只是侧身让开。

“哥哥”沉默地走出房间,跟着秦授,穿过寂静的走廊,回到了那间堆满资料的工作室。

秦授没有开主灯,只打开了工作台上一盏可调节方向的台灯,暖黄的光圈笼罩着两张并排放置的椅子。

两人坐下。

“今晚感觉怎么样?”秦授问,语气平常得像在问一个老朋友的身体状况。

“还是老样子。”“哥哥”开口,声音比“阿溟”更低哑,也更冷硬,像粗糙的砂石摩擦,“他在的时候,像隔着毛玻璃看,感觉……很脏。”

这个“他”,指的是阿溟。

这个“脏”,指的是阿溟那些驳杂的、不属于林淮的、被“哥哥”视为污染的情绪残留。

秦授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平板,调出一份图表:“最后一次过滤的准备工作基本完成了。

明天下午可以开始,流程和之前类似,但能量强度和萃取精度会调到最高,旨在剥离最后也是最顽固的那部分‘杂质’。

理论上,完成后,这具身体里属于‘阿溟’的那部分独立意识,会因为失去根基而自然消散,或者至少会被压制到几乎无法感知的程度。

你将获得更完整的主导权,身体的协调性和对‘源’的亲和力也会进一步提升。”

“理论上?”“哥哥”捕捉到了这个词,暗红色的眼睛盯着秦授。

“实际操作总有风险。”秦授坦承。

“尤其是你们这种罕见的双重融合体,阿溟的意识虽然主要建立在杂质情绪上,但这五年,它也在生长、适应,甚至……可能产生了一些意料外的‘锚点’。

强力剥离可能引发意识层面的剧烈冲突,甚至损伤你自身的稳定。

而且……”

他顿了顿,看着“哥哥”:“你真的希望他彻底消失吗?”

“哥哥”沉默了。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

暗红色的眼睛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东西。

厌恶?是的,他厌恶那个软弱、混乱、顶着“母亲的孩子”名义却玷污了这份关系的意识。但……

“他消失了,” “哥哥”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冷静,“谁来叫‘妈妈’?”

谁来承载那份卑微的、不求回报的、纯粹的孺慕之情?谁来替他……去靠近那个他渴望却不敢再直视的温暖?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