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杏坛问道求深解,芸窗苦读待府闱(1/2)

(一)

暮春的雨总带着股缠绵的湿意,淅淅沥沥打在荣国府的芭蕉叶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宝玉的书房里却暖烘烘的,炭盆里的银丝炭烧得正旺,映得案上堆叠的书卷都泛着层柔和的光。

黛玉坐在临窗的软榻上,手里捧着本《唐六典》,指尖划过“州县官考绩”的条目,轻声道:“你看这里,府试策论若考‘地方治理’,定会涉及‘考绩’。往年的真题里,有七成都是问‘如何考核县令优劣’,你得提前准备些具体的法子,不能只说‘观其政绩’这类空话。”

宝玉正趴在案上抄录《州县治理录》,闻言抬起头,鼻尖沾了点墨渍,像只偷喝了墨的小兽:“我想着,可分‘四查’——查粮仓实存,查乡学数量,查讼案了结数,查百姓歌谣。前三项看实绩,后一项看民心,这样既具体,又周全。”

“百姓歌谣?”黛玉放下书卷,眼里闪过一丝赞许,“这个好。官员能瞒上,却瞒不过百姓的嘴。就像我父亲当年在扬州,百姓编了‘林公来,盐价平’的歌谣,比任何考绩都实在。”她忽然想起父亲,声音低了些,“只是……引用时要委婉,别显得像是在贬低朝廷的考绩制度。”

宝玉连忙点头,在草稿纸上记下“引民谣需加‘辅之’二字”。他知道黛玉又念起了林姑父,便换了个话题:“昨日去拜访李大人,他说府试的主考官是刘大人,最看重‘经世致用’,最厌‘空谈义理’。他给了我本《江南水利考》,说刘大人曾主持过苏州河疏浚,策论若能提些水利实务,定会得他青眼。”

他说着从书堆里翻出那本《江南水利考》,书页里夹着许多小纸条,都是他标注的重点:“你看这段‘圩田防涝法’,说‘圩埂需筑三尺宽,每里设一泄洪口’,比《农桑辑要》里说的‘高筑埂’具体多了。若策论考‘防灾’,这话就能用上。”

黛玉凑过去看,见他在“泄洪口”旁画了个小小的示意图,还用红笔标了“需设专人看管”,忍不住笑了:“你这画功,倒比前几日强些了。只是别画到卷子上,考官看了要笑话的。”

宝玉摸了摸鼻子,把那张画了图的纸小心地折起来,夹进《资治通鉴》里——这是他的小习惯,重要的想法总爱画下来,虽然画得歪歪扭扭,却能帮他理清思路。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黛玉忽然瞥见案角的药碗,里面的梨汤还冒着热气,是袭人按宝玉的方子熬的“润肺汤”,只是这次没煮糊,反而带着股清甜的香。

“快趁热喝了吧,”黛玉端起药碗递给他,“你这几日总熬夜,嗓子都哑了。府试要考五天,身子得扛住。”

宝玉接过碗,咕咚咕咚喝了大半,咂咂嘴道:“还是袭人熬得好,我上次煮的,简直是炭渣味。”

“你呀,”黛玉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拿起帕子替他擦了擦嘴角,“学问上肯下苦功,这些事却笨手笨脚。以后若中了官,身边得有个细心人照料才行。”话说出口,才觉有些不妥,耳尖腾地红了,连忙低下头去翻书。

宝玉的心却像被那帕子擦过似的,暖烘烘的。他望着黛玉泛红的耳尖,想说些什么,却见袭人掀帘进来,手里捧着个食盒:“二爷,林姑娘,周大人来了,正在前厅等着呢。”

(二)

周大人今日穿了件月白锦袍,手里的书箱比上次沉了不少。刚坐下喝了口茶,就从箱里取出一摞策论草稿:“这些是往届府试的优秀答卷,我都标了优劣。你看这篇《论赋税》,开头引了《周礼》,中间却全是套话,刘大人当年批了‘食古不化’;再看这篇《论乡学》,没引一句经文,却把‘如何劝农入学’写得清清楚楚,刘大人批了‘切中要害’。”

他指着两篇草稿的差距,语气郑重:“府试比县试难,就难在‘取舍’。不是不能引经据典,而是要‘引以致用’,像给菜调味,盐放多了齁,放少了淡,得恰到好处。”

宝玉把草稿铺在案上,逐字逐句地看,见周大人在“套话处”画了红叉,在“实务处”圈了红圈,还在旁批注“此处可引《汉书·食货志》某条”,顿时豁然开朗:“学生明白了,就像做菜,经文是料,实务是火候,得料与火合,才能成佳肴。”

周大人哈哈大笑:“这个比方好!你能悟到这点,就比许多考生强了。”他又取出本《策论章法》,“这是刘大人年轻时写的,你看他的结构——开头点题,中间分‘三策’,每策都有‘经引’‘实例’‘操作法’,结尾再升华一句,既稳当,又显功底。你照着练几篇,我下次来改。”

正说着,柳砚冒雨来了,手里提着个油纸包,进来时带进股寒气:“周大人,宝二爷,我从通州粮仓抄了些账册,里面有‘损耗虚报’的猫腻,策论若考‘吏治’,这些就是现成的例子。”

他把账册递给宝玉,上面用朱笔标了“弘治三年损耗突然增三成”“同一批粮,入库与出库记录差五石”等疑点:“老仓管说,这是因为新仓官是户部侍郎的远亲,仗着后台虚报损耗。刘大人最恨这类事,策论里若能提‘严查勋贵亲眷任职的粮仓’,定能戳中他的心。”

周大人翻看账册,频频点头:“好个‘基层调研’!柳砚这本事,是宝玉欠缺的。你们俩搭档,一个懂典章,一个知实务,府试定能出彩。”

黛玉在旁静静听着,见宝玉和柳砚凑在一起讨论账册里的疑点,周大人在旁不时指点,忽然起身道:“我去让厨房备些点心,你们讨论了这许久,定是饿了。”

她走到门口,回头望了眼书房里的景象:阳光透过雨帘照进来,三个身影围着案几,书卷堆叠如山,墨香混着茶香在屋里弥漫。这一刻,她忽然觉得,那些关于未来的惶恐,似乎都被这安稳的书香冲淡了些。

(三)

接下来的日子,宝玉几乎是以书为枕,以墨为餐。天不亮就起来背《十三经》,白日里要么去拜访名师,要么和柳砚去乡野间走访老农、工匠、小吏,晚上则在灯下整理见闻,修改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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