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案头残墨凝霜雪,笔底春秋鉴古今(1/2)
荣国府的晨雾还没散尽,绛芸轩的窗纸已透出暖黄的光。宝玉对着铜镜理了理衣襟,见镜中人眼底泛着青黑,忍不住用指腹按了按——这是他连续第三晚只睡了两个时辰,案头那叠《府试策论备要》的边角,已被他翻得卷了毛边。
“二爷,柳公子在门外候着了。”茗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宝玉猛地回过神,将案上写了半宿的《论盐铁利弊》收拢好,快步迎出去。柳砚正站在海棠树下,手里拎着个蓝布包,见他出来,忙把包递过来:“这是家父托人从江南捎来的《两淮盐法志》,里面有近年盐引发放的细目,或许对你有用。”
(一)盐铁论:细究利弊辨毫厘
两人进了书房,柳砚刚坐下就被案上的账册惊住了——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扬州盐商成本”:“每引盐成本三两(含灶户工钱一两二,运脚八钱,官吏打点六钱,余四钱为利)”,旁边还用红笔标着“官吏打点占比20%,此为弊根”。
“你竟算到这个地步?”柳砚拿起账册,见后面还附着张“盐引伪造识别法”,是宝玉根据林如海笔记整理的:“真盐引水印在‘户部’二字左侧,伪造者多印在右侧;纸质用桑皮纸,伪造者多用楮纸,对着光看有细沙粒。”
宝玉给柳砚倒了杯热茶:“前几日去拜访周大人,他说刘主考曾在盐铁司待过三年,最恨盐商与官吏勾结。策论写盐铁,若只说‘严惩’,不如教考官‘怎么查’。”
柳砚点点头,翻开带来的《两淮盐法志》,指着其中一页:“你看这里,嘉靖年间有个叫海瑞的御史,查盐贪时用了‘倒查法’——先查盐商的账本,看哪笔支出说不清,再顺藤摸瓜找官吏,百试百灵。”
宝玉眼睛一亮,立刻在策论草稿上添:“查盐贪之法,当用‘海公倒查术’:先拘盐商对账,标记‘无名支出’;再传经手官吏对质,若支吾不清,即押入刑部详审。”写完又觉不妥,划掉重写,“‘拘’字太硬,可改为‘请盐商到衙署对账’,既留体面,又显威严。”
柳砚看着他改稿,忽然笑道:“你这字比上月工整多了。前儿见你写的《论水利》,字歪得像蚯蚓,周大人还说‘字如人貌,卷面不洁难入眼’。”
宝玉脸上一红,从书堆里翻出本《九成宫醴泉铭》:“这几日临了三十遍,手腕都快断了。你看这‘谨’字,原是左边多写了点,被周大人用朱笔圈出来,说‘治政需谨,写字亦需谨’。”
两人正说着,袭人端来两碟点心,见柳砚正帮着核对盐引数目,忍不住道:“柳公子来得巧,昨儿二爷算到后半夜,说‘盐商每引多赚四钱,十年就是四万两’,急得连茶都忘了喝。”
柳砚闻言,从怀里掏出张纸:“这是我托人查的‘近年盐税亏空表’,你看——正德元年亏空三万两,正德五年就到了七万两,正好印证你的算法。”
宝玉接过表,立刻与自己的账册比对,发现数字分毫不差,顿时眉开眼笑:“有这个,策论里‘盐税亏空’一节就更扎实了!”
(二)午间课:经义辨析悟精微
巳时刚过,周大人的轿子就落在了荣国府门口。今日要讲的是《论语》“子适卫,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宝玉早已将这段话抄在纸上,旁边批注:“庶→富→教,实为治国三阶梯。府试若考‘民生’,可引此为纲。”
周大人扫了眼批注,忽然发问:“你说‘富之’,当如何富?”
“轻徭薄赋,鼓励农桑。”宝玉脱口而出,随即又补充,“但需如管子所言‘相地而衰征’,按土地肥瘦定税,才显公平。”
“那‘教之’呢?”周大人追问,“光设私塾就够了?”
宝玉想起前日去城郊看到的情景,答道:“不够。前日见农户连‘地契’二字都认不得,常被地痞骗了去。不如在各村设‘扫盲班’,教百姓认‘田’‘税’‘契’等常用字,再讲些《大明律》里的户律,才算真‘教’。”
周大人抚掌笑道:“好个‘扫盲班’!这才是把经义落到实处。”他提笔在纸上写“经义为体,实务为用”,“府试策论,既要引经据典,又要能解百姓真困,二者缺一不可。”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篇策论:“这是去年府试的魁首文章,你看看他怎么写‘教之’的。”
宝玉接过,见文中写“设县学、置乡塾,聘宿儒讲学”,顿时皱起眉:“宿儒讲的都是《论语》《孟子》,农户哪有功夫学?不如教他们算账、认契书,更实用。”
周大人眼中闪过赞许:“你能看出这点,就比去年的魁首强。记住,策论不是写给大儒看的,是写给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官看的。”
这席话如醍醐灌顶,宝玉立刻在《论教化》草稿上重写:“教化不必皆讲经史,田间地头可教‘春种秋收之理’,市集商铺可授‘买卖记账之法’,让百姓觉得‘有用’,才肯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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