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青灯黄卷伴残夜,墨痕深处是功名(1/2)

荣国府的夜,总带着种沉郁的静。潇湘馆的竹影在窗纸上摇曳,像谁在轻轻拨弄琴弦,而怡红院西厢房的灯,已经亮了整整七日。

贾宝玉伏在案前,指尖的狼毫笔在宣纸上疾走,墨汁顺着笔锋晕开,在“府试策论”四个字旁边洇出一小片黑痕。他忽然停笔,对着烛火呵出一口气,白雾在火光中散开,映得他眼下的青黑愈发明显——那是连日熬夜的印记,眼下的皮肤都带着种紧绷的涩感,像被墨汁浸过的宣纸,硬挺却透着疲惫。

“爷,喝口参茶吧?”袭人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里捧着个白瓷碗,碗沿冒着细密的白汽。她把碗放在案边,目光扫过桌上堆叠的书册:最上面是《策论精编》,里面夹着的纸条露出来一角,写着“民生类:轻徭薄赋需结合地域差异”;下面压着《府试真题》,某页空白处被红笔写满了批注,“此处需引用《唐书·食货志》”“不可泛谈‘利民’,要具体到‘每亩税减多少’”;最底下是本磨破了角的《论语》,翻到“其身正,不令而行”那页,书页边缘都被翻得起了毛边,字里行间全是小字注解,“可用于说服贾政——正己方能正人”。

贾宝玉没抬头,手指仍在纸上点着:“放着吧,刚写到‘水利疏淤’的关键处,断了思路可惜。”他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却透着股执拗,“你看这江南水患,每年都治,却总复发,不是治水的法子不对,是没算清‘上游堵、下游泄’的理。就像府试考‘民生’,光说‘爱民’是空话,得说清‘今年减多少税、修多少渠’,才叫真本事。”

袭人顺着他的话头说:“前儿听茗烟说,城南张老爷家的公子,去年府试就栽在‘空泛’上,写了满篇‘仁政’,却没提一句具体措施,结果只中了个末等。”

“可不是么。”贾宝玉忽然来了精神,抓起笔在纸上画了个简图:左边是山脉,右边是河流,中间用箭头标着“淤塞点”,“你看,这里是赋税重地,百姓负担重,就得‘减三成’;这里是贫瘠地,减了也没用,得‘以工代赈’,让他们修渠换粮食——这才叫‘因地制宜’。”他边画边念,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响,“去年我刚穿来的时候,哪懂这些?只觉得‘为民着想’四个字够了,现在才明白,没具体法子,再好的心思也落不了地。”

说着,他翻开《府试真题》中去年的“榜首策论”,那篇文章的作者如今已是举人,开篇就写“某县去年税银超收五千两,非民之富,乃吏之苛”,接着列了“三减两增”:减盐税、减茶税、减人头税,增商税、增富户捐。字里行间全是实打实的数字,连“某县”都具体到了“清河县”,连“富户捐”的比例都写了“十取其一”。

“你看这细节,”贾宝玉用指尖点着纸面,“人家连‘清河县令如何说服富户捐钱’都写了:先请乡老出面,再许‘捐百两以上者,祠堂立碑’——这才是能落地的策论。”他忽然停住,想起自己三天前写的草稿,赶紧翻出来对比:上面只写着“轻徭薄赋,藏富于民”,连哪个县、减多少都没提,顿时红了脸,“之前写的这是什么?跟人家比,简直是小孩子涂鸦。”

袭人见他懊恼,忙递过参茶:“爷别急,这不是还有时间么?离府试还有半月呢。”

“半月?”贾宝玉端起茶碗,滚烫的茶水烫得他指尖发麻,却浑然不觉,“你算过没?每天要练三篇策论,每篇至少改两遍,还要背熟《食货志》里的二十个案例,再把《资治通鉴》里的‘善政’摘出来分类——哪有时间磨蹭?”他放下茶碗,碗底在案上磕出轻响,“昨天给林妹妹写信,说‘策论难写’,她回信说‘就像熬药,药材配不对、火候不到,再好的方子也没用’,可不是这个理么。”

他拿起黛玉的回信,那信纸带着淡淡的兰花香,上面的字迹清秀却有力:“兄之策论,如初见草药者,知其名而不知其性。譬如当归,活血需配黄芪,止痛需配白芍,单用则效微。民生之策,亦需‘君臣佐使’,具体方可见功。”

“‘君臣佐使’……”贾宝玉喃喃重复着,忽然拍了下案几,“我懂了!林妹妹是说,策论里的‘论点’是君,‘案例’是臣,‘具体措施’是佐,‘百姓反馈’是使——缺了哪个都不行!”他抓起笔,在旧草稿上重重划了个叉,重新铺开一张宣纸,提笔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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