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残雪映窗砚生冰,孤灯伴读五更天(2/2)

“你……”贾宝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觉得手炉的温度烫得惊人,“你竟连这个都想到了。”

“谁让你总爱较真,”黛玉嗔了他一眼,眼神却软得像化了的雪,“上次在私塾,你非跟塾师争‘井田制是否可行’,若不是我拉着你,怕是要吵到贾政那里去。府试面试时可不能这样,得学会‘圆融’。”

贾宝玉笑着点头,忽然指着案上的《农桑要术》:“那我现在就练‘圆融’——你看这段‘春耕时机’,我结合《礼记·月令》来解,既显学识,又不偏科,算不算?”

黛玉凑过来看,发丝不经意间扫过他的手背,像羽毛轻轻搔过。她指着其中一句:“这里‘杏花开时播种’,你可以加句‘去年江南杏花迟了半月,农人便延后播种,竟获丰收’,既引了典籍,又带了实例,李大人定会觉得你‘懂变通’。”

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细密的雪粒子打在窗纸上,像无数只小爪子在轻轻挠。贾宝玉把黛玉带来的点心往她面前推了推:“尝尝?我猜这松子糕是你亲手做的。”

黛玉果然红了脸:“被你猜中了,紫鹃说你看书时总不爱吃甜的,我就少放了些糖。”

两人分食着点心,偶尔说上几句策论的细节,更多时候是沉默——但这沉默一点也不尴尬,就像炭盆里的火,不烈,却足够暖。贾宝玉忽然想起自己穿越前写论文时,总觉得历史是冷冰冰的文字,可此刻握着温热的手炉,看着身边为他整理错题本的黛玉,才明白那些“封建制度”“科举规则”的背后,原是无数个这样温暖的瞬间。

“对了,”他忽然想起件事,从书箱里翻出本《算学启蒙》,“府试策论里若要算‘赋税增减’,得用精确的数字才显专业。我这几天在练珠算,你帮我看看这道题对不对?”

黛玉接过书,看着上面的“亩产量与赋税换算表”,忽然笑出声:“你这算法倒是新奇,竟把‘今有术’和‘衰分术’混着用了。不过……”她拿起笔改了两个数字,“这样算更简洁,考官一眼就能看懂。”

贾宝玉看着她改后的算式,忽然觉得,所谓“科举之路”,哪里是孤军奋战?分明是有人陪你磨墨,有人为你查典,有人在寒夜里送来手炉,有人把考官的喜好记得比你自己还清楚。

雪停了的时候,黛玉要回潇湘馆了。贾宝玉起身送她到门口,忽然从书案上拿起个东西塞给她:“这个给你。”是块暖玉,他前些天特意让琢玉匠人刻了“平安”二字,本想府试后送她,此刻却觉得再等不及了。

黛玉握着暖玉,指尖微微颤抖,抬头时眼里竟有了泪光:“你……你专心备考,别总惦记这些。”

“我知道。”贾宝玉看着她的斗篷消失在回廊尽头,转身回到书房。手炉还揣在怀里,砚台里的墨已经化开,在灯下泛着乌亮的光。他重新坐下,翻开《经义易错点》,忽然觉得那些枯燥的注疏都活了过来——因为他知道,这不是为了某个冰冷的名次,而是为了守住身边的暖,为了不让那个送手炉的人失望。

炭盆里的火“噼啪”响了一声,溅起个火星,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竟没立刻熄灭。贾宝玉提笔蘸墨,在策论草稿上写下新的标题:《论实务之要,在知易行难》。笔尖划过纸面,留下清晰有力的字迹,仿佛在说:这路再难,有你陪着,便能一步步走下去。

夜色渐深,西跨院的灯却亮得格外稳,像颗不肯屈服于黑暗的星。窗纸上,贾宝玉的影子时而低头疾书,时而翻查典籍,偶尔停下来,对着某个批注笑一笑——那是黛玉画了个小小的梅花记号,旁边写着“此处可引林家村的例子”。

他不知道这场府试最终会怎样,但此刻握着笔,揣着暖手炉,想着那个揣着暖玉的人,忽然觉得心里踏实得很。毕竟,有这样的时光,这样的人,再冷的冬夜,也熬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