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寒夜孤灯磨策论,贡院初啼试锋芒(2/2)

“茗烟,再磨些墨来。”他重新握住笔,笔尖落在纸上时,竟没有一丝犹豫,“林姑娘提醒得对,‘治水先治源’——百姓的根本在土地,土地的根本在水,水的根本在顺天应人。这篇策论的骨头,算立住了。”

炭盆里的火渐渐旺了,映着案上堆积的书卷:《论语》《资治通鉴》《江北水利考》……最上面压着的,是他改了七遍的策论草稿,每页都写得密密麻麻,又被圈改得乱七八糟,却在灯火里透着股执拗的劲。

窗外的风更紧了,卷着雪粒子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宝玉却像是没听见,只盯着纸上那句“治水如治民,开源节流,疏堵相济”,忽然笑了——周大人说“根基要实”,林姑娘说“治源”,老漕工说“闸口要宽”,原来道理都是通的。

他直了直僵硬的背,又低下头,笔尖在纸上滑过,留下一行工整的小楷:

“臣闻,天下之患,最甚者莫若水患;天下之安,最要者莫若民心。水患可疏不可堵,民心可顺不可强……”

墨香混着炭火气漫开来,与窗外的风雪撞了个满怀。这一夜,荣国府西跨院的灯,亮到了天明。

五日后,府试入场的鼓声咚咚响起。宝玉穿着件半旧的宝蓝色襕衫,考篮里整整齐齐摆着笔墨纸砚,还有黛玉送的那块暖炭——他特意用锦袋裹了,藏在袖袋里。

走进贡院的那一刻,寒风卷着考生们的私语扑面而来:“听说今年主考官是李大人,最恨空谈!”“荣国府的二公子也来了?怕是来凑数的吧……”

宝玉没回头,只轻轻按了按袖袋里的暖炭,指尖传来熟悉的温度。他找到自己的号房,狭小的空间里,案几上积着层薄灰。他掏出帕子细细擦净,然后坐下,展开试卷。

策论题目赫然写着:《论江北水利与民生》。

宝玉握着笔的手顿了顿,随即扬起嘴角——仿佛那夜风雪里的孤灯、案上堆积的书卷、码头老漕工的絮语,还有素笺上的“治水先治源”,都在此刻聚到了笔尖。

他深吸一口气,笔尖落下,墨色在纸上晕开,像春日里化开的第一缕冰溪。

“江北之水,祸在淤塞,利在疏浚;江北之民,苦在苛政,盼在安农……”

这一次,他的手腕没有再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