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残卷孤灯温旧策,寒檐冷雨待放榜(2/2)
宝玉捏着那几页抄录的纸,忽然觉得鼻子发酸。这些日子他只顾着琢磨策论,竟没留意黛玉的眼圈也熬黑了——案上那本《历代河工奏议》,每页的空白处都有她用小字做的注解,比原书还清晰。
“我知道。”他低头笑了笑,把锦盒往她手里塞了塞,“这里面是什么?闻着香香的。”
“是茯苓饼,”黛玉的耳尖泛起红,“母亲说吃这个安神。你别熬太晚,明早还要去看榜呢。”
送走黛玉,宝玉回到书房,将那几页抄录的文字夹进《省试策论素材》里。窗外的雨还在下,檐角的水滴“滴答”落在青石板上,像在为他新添的“议事厅”设想伴奏。他忽然觉得,府试的中与不中,似乎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些在灯下琢磨的日子,是黛玉冒雨送来的抄录,是周大人批注里的期许,是林如海笔记中藏着的智慧。
天快亮时,雨终于停了。宝玉放下笔,看着案上的制衡图,忽然想起黛玉刚才的话——“共理最要紧”。他抓起一张废纸,在背面写了首小诗:“雨打寒窗夜未央,残灯破卷伴茶汤。莫言前路无知己,一卷家书半是香。”
写完,他将纸折成个小方块,放进贴身的荷包里。荷包是黛玉前日送的,上面绣着几竿竹子,针脚细密,像她藏在心底的那些话。
卯时刚过,茗烟就披衣进来了:“爷,该梳洗了,去晚了贡院外该挤不进去了。”
宝玉点点头,对着铜镜理了理襕衫的领口。镜中的少年眼窝有些青黑,却透着股沉静的底气——这底气不是来自对中榜的期待,而是来自那些熬过的夜、读过的书、藏在雨幕里的牵挂。
走出西跨院时,晨光正透过云层照在荣国府的角楼上,金色的光落在琉璃瓦上,像撒了层碎金。潇湘馆的方向传来几声鸟鸣,宝玉抬头望去,见黛玉正站在沁芳闸边,手里挥着块素色的手帕。
他笑着朝她挥挥手,转身往府外走去。贡院的方向人声渐起,像潮水般涌来,可他的脚步却异常沉稳。因为他知道,无论放榜结果如何,那些在灯下磨砺出的见识,那些与心上人并肩看过的风雨,早已成了比功名更珍贵的财富。
街角的包子铺飘来热乎的香气,宝玉买了两个肉包,递给跟在身后的茗烟一个:“吃快点,去晚了可就挤不进前排了。”
茗烟狼吞虎咽地咬着包子,含糊不清地说:“爷准能中案首!到时候咱们回府,让小厨房做您爱吃的糟鹅掌!”
宝玉笑着摇摇头,没说话。晨光洒在他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像条通往远方的路——路上有风雨,有灯火,有并肩的人,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