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案头墨凝三更月,场屋风催五更鸡(2/2)
暮色漫进考房时,贾宝玉开始逐字打磨。见“立斩”二字太过刺眼,改作“杖一百,流放三千里”,旁边注上“《大明律》贪赃枉法条”;“束水攻沙”后添了“详见《河防一览·卷三》”,显得有据可依。
忽然发现“漕运预备仓”的设立没有说明“由谁监管”,这可是大漏洞!他立刻补写:“由巡按御史按月核查,账册一式三份,一份留仓,一份报户部,一份贴于仓外——如此,谁也做不了手脚。”写完才觉安心,这就像现代的“财务审计”,多留个心眼总没错。
案头的油灯燃到一半时,他忽然想起柳砚说的“主考官李大人是‘实务派’,最烦空谈”,又在“分段责任制”后加了段细节:“苏州段由苏州知府主理,需每月上报‘疏浚进度’,附‘淤沙量’‘用工数’,虚报者降一级调用。”这样一来,法子就落地了,不是空中楼阁。
夜深时,考房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贾宝玉呵出的气在灯前凝成白雾,他裹紧了黛玉缝的夹袄——那袄子针脚细密,衬里还缝了层薄棉,是她听说“贡院夜寒”特意赶制的。此刻穿着,倒真不觉得冷了。
四、终卷如收网:于孤灯下盼黎明
天快亮时,策论终于定稿。贾宝玉将草稿仔细叠好,放进考篮底层,再将誊抄工整的正卷铺平,用镇纸压住。卷首“江南漕运积弊与革新之策”十个字,笔力遒劲,是他练了三个月的馆阁体,既合规范,又藏着几分锋芒。
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忽然想起林如海笔记里的一句话:“读书人笔下的字,该连着百姓的苦,不然写得再漂亮,也是废纸。”此刻再看自己的策论,那些“闸关”“河道”“漕粮”,忽然都变成了活生生的景象:被闸官勒索的漕户、在淤塞河道里挣扎的粮船、捧着烂米哭泣的农户……
考房外传来梆子声,是卯时了。巡场官开始收卷,贾宝玉将试卷郑重地递过去,手指因连日握笔微微发颤。走出考房的那一刻,晨光正好漫过贡院的红墙,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影子落在“为国求贤”的牌坊上,竟像是与那四个字融在了一起。
柳砚在牌坊下等着,手里举着个油纸包,见他出来便迎上来:“可算完了!我买了热乎的糖糕,快垫垫肚子。”
贾宝玉接过糖糕,咬了一口,甜香混着晨光漫进心里。他望着贡院的大门,忽然明白:这场府试考的从来不是死记硬背的章句,而是能不能把书里的道理,变成能让百姓过好日子的法子。
“柳兄,”他咽下糖糕,眼里闪着光,“等放榜了,咱们去苏州看看漕运,好不好?”
柳砚愣了愣,随即大笑:“好!你若中了案首,我陪你去!”
晨光里,两个年轻的身影并肩走远,身后贡院的钟声悠悠响起,惊起了檐下的鸽子,也仿佛敲开了一段崭新的前路——那里有笔墨,有民生,有等待他的人,还有一个需要用学识去守护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