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砚底磨穿冬夜永,案头灯照策论精(2/2)
宝玉刚要说是黛玉,却被她用眼神制止。黛玉轻声道:“是二爷自己想的,我只是帮着查了《明会典》的先例。”
贾政点点头,对宝玉道:“明日让周大人看看,若可行,便记牢了——策论不仅要守规矩,更要会变通。”他顿了顿,看向黛玉,“林丫头也常来坐坐,你们互相切磋,总比宝玉一个人闷头琢磨强。”
这话虽淡,却让宝玉心里一热——他知道,贾政这是默许了黛玉来他书房,这在“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里,已是极大的松动。
贾政走后,宝玉忍不住捏了捏黛玉的脸:“你倒会替我藏拙。”
黛玉拢了拢披风,轻声道:“总不能让伯父觉得,你的学问都是旁人教的。”她拿起案上的暖炉,塞进宝玉怀里,“天快亮了,你睡一个时辰,我帮你把这些策论按题型分类,省得你明天找不着。”
宝玉看着她坐在案前,把策论按“吏治”“财税”“民生”分成三摞,又在每摞上贴了小签,写着“重点引《资治通鉴》”“需算火耗银”“别忘了船户、匠户等特殊群体”,忽然觉得这冬夜也没那么冷了。
他躺在旁边的小憩榻上,听着黛玉翻动纸页的声音,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墨香,朦胧间竟做起了梦。梦里他站在金銮殿上,皇帝拿着他的策论笑道:“此策论既合古法,又通实务,当为状元!”他回头想找黛玉,却见她站在丹陛下,手里捧着他的错题本,笑得眉眼弯弯。
“醒醒,该温书了。”黛玉的声音把他从梦里拽出来,晨光已透过窗纸照在案上,映得她睫毛上的细雪像落了层金粉。案上的策论已码得整整齐齐,最上面放着碗刚温好的莲子羹,旁边压着张纸条:“均田制那道题,再想想军户——他们的田亩要随军籍走,又是另一种算法。”
宝玉坐起身,接过莲子羹,暖意从舌尖一直淌到心里。他忽然明白,所谓科举之路,从来不是他一个人在走。那些被朱笔圈点的策论,那些被补齐的漏洞,那些寒夜里递来的暖炉,早已把他和黛玉的影子,一起刻进了通往金銮殿的石板路上。
他拿起笔,在策论“军户田亩”那段空白处写下:“军户田亩当设‘随军勘合’,由兵部与户部共管,迁营则田随籍转,荒田由军户子弟承继——引《大明军户条例》卷三为证。”写完,他抬头看向黛玉,晨光里她正低头抄写《论语》,侧脸温柔得像幅画。
“等我中了状元,”宝玉忽然说,声音带着少年人的笃定,“就求陛下赐婚,八抬大轿娶你进门。”
黛玉的笔尖顿了顿,墨滴落在“知者不惑,仁者不忧”的“仁”字上,晕开一小团墨花。她没回头,只轻轻“嗯”了一声,耳根却红透了,像被晨光吻过的胭脂。
案头的烛火燃尽了最后一寸,化作灰烬落在铜盘里。宝玉知道,那些熬过的夜,磨穿的砚,终究会变成照亮前路的光——不仅照亮他的科举路,更照亮那条能与黛玉并肩走下去的,长长久久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