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墨痕浸纸香,策论渐臻境(1/2)
荣国府的晓色总带着几分慵懒,廊下的藤萝沾着夜露,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唯有怡红院的窗棂,早早便透出微光,像枚刚被晨露洗过的玉簪,斜插在黛色的檐角下。贾宝玉伏在案前,指尖捏着的狼毫笔悬在半空,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个小小的点,他却浑然不觉,目光紧锁着面前的《策论补遗》,眉头拧成了个川字。
“二爷,该用早膳了。”袭人端着托盘进来时,见他又对着“吏治策”出神,案上堆着的《明臣奏议》翻开在海瑞的《治安疏》那页,朱笔在“举贤才、黜贪墨”几个字下画了道粗线。她把一碗粳米粥放在案边,轻声道:“周大人昨儿特意吩咐,让您早饭得吃热乎的,不然空腹读书伤胃。”
贾宝玉“嗯”了一声,视线仍没离开书页:“你看海瑞这话,‘贪墨者当罢官抄家’,是够狠的,可真要推行,怕是会逼得官员抱团抵触。”他拿起笔,在纸页空白处写“过刚易折”,又觉得不妥,划掉重写“需分贪腐轻重,初犯者罚俸,再犯者降级,三犯者方罢官”,写完对着这行字端详半晌,才微微点头,“这样层层递进,既显惩戒,又留余地,或许更可行。”
袭人凑过去看,见他笔下的字比前几日更见风骨,笔画间少了些浮躁,多了些沉稳,忍不住笑道:“二爷如今写策论,倒比前儿抄《四书》时用心多了。那时候您抄到‘为政以德’,还抱怨说‘道理谁都懂,难的是怎么做’,如今可不就在琢磨‘怎么做’么?”
贾宝玉被她说得笑了,眼角的红血丝也淡了些:“那时候是真不懂,以为‘为政以德’就是空喊口号。直到看了这些奏议,才知道每句话背后都藏着多少考量——就像这惩戒贪腐,太松了没人怕,太严了逼反了,得像调弦似的,不松不紧才正好。”他拿起粥碗,舀了一勺慢慢喝着,目光却又落回案上的《府试模拟卷》,“这道‘论监察制度’,我总觉得漏了点什么。”
他放下粥碗,从书堆里翻出《唐六典》,手指在“御史台”条目下快速滑动:“唐朝设御史台,明朝设都察院,都是专管监察的,可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贪官?”他忽然拍了下案几,墨砚都跟着跳了跳,“我知道了!是监察官自己不干净!”
袭人被他吓了一跳,见他眼里闪着光,便知是想通了关节,忙递过一张新纸:“二爷快记下,别一会儿又忘了。”
贾宝玉接过纸,笔走龙蛇:“监察官需‘身家清白’,上任前需由吏部、刑部共同核查,若有贪腐前科者,终身不得任监察之职。”写完又觉得不够,添上“监察官若包庇贪腐,与贪官同罪”,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再加一句“每年由百姓匿名评议监察官政绩,劣者降级”,这才满意地放下笔,“这样一来,既保证监察官自身干净,又让他们不敢懈怠,或许能堵住些漏洞。”
窗外的晨鸟开始鸣唱,叽叽喳喳的,像在为这顺畅的思路喝彩。贾宝玉拿起粥碗,三两口喝完,又抓起个芙蓉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把那本《州县吏治考》递给我,我记得里面记着成化年间某县‘百姓告官’的案例,正好能用上。”
袭人依言递过书,见他边嚼着糕点边翻书,手指在某页停住,眼睛一亮,赶紧放下糕点,抓起笔就写,嘴角还沾着点糕屑:“你看这个!该县百姓告县令贪墨,知府却包庇,后来是巡按御史微服私访才查实的——这说明‘越级上告’得有渠道,但又不能让百姓滥用,得规定‘需有三人以上联名,且持实证’,不然光凭几句流言就告官,岂不乱了套?”
他写得兴起,额角又渗出细汗,袭人赶紧拿帕子给他擦了擦:“慢点写,没人跟您抢。”见案头的烛台已经空了,昨夜换的新烛燃得只剩个烛根,便取了根新的换上,“您这又是熬了半宿?周大人说府试前得养精蓄锐,您再这么熬,真要病倒了可怎么好?”
“就剩这几日了,熬得值。”贾宝玉头也没抬,笔下正写着“论基层吏治与民生”,“前儿柳砚说,他老家的县令为了政绩,逼着农户把麦田改种桑树,结果当年就闹了粮荒——这就是典型的‘只重上意,不顾下情’。”他在纸上重重画了道线,“所以策论里必须加上‘官员考核需兼顾农桑收成与百姓口碑’,不能光看上司怎么说。”
他翻出柳砚送来的“乡野见闻录”,里面夹着张泛黄的纸,是柳砚父亲抄的民谣:“县令清,仓廪盈;县令贪,百姓寒。”贾宝玉把这几句民谣抄在策论里,旁边注上“民心即政绩,不可不察”,墨色饱满,透着股沉甸甸的认真。
日头渐渐升高,透过窗棂照在案上,把那些密密麻麻的批注照得清晰。有对“青苗法”的反思:“此法本意是助农,却因官吏强制摊派成了苛政,可见良法需有良吏推行”;有对“保甲制度”的补充:“十户为甲,甲长需由百姓公选,而非官吏指定,方能服众”;还有对“赈灾粮发放”的细致考量:“需由乡老与官吏共同监秤,每日张榜公示领粮名单,防着克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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