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砚底磨穿终有韵,笔端沥血渐成篇(2/2)
他翻出《大明律》,查到“贪墨粮食百石者,杖一百,流放三千里”,却觉得“百石”这个标准太笼统——丰年百石与灾年百石,价值天差地别。他想起林如海札记里“灾年粮价涨十倍”的记录,提笔在律条旁注:“量刑当按‘粮价折算’,灾年贪墨十石,按丰年百石论罪。”
这注写完,整页策论忽然活了过来。从“如何核查”到“如何防改”,再到“如何量刑”,环环相扣,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既能兜住那些蝇营狗苟的伎俩,又能留出具体可行的路径。他往后翻了翻,见自己前几日写的“吏治篇”还带着股书生气,便索性从头改起,把那些“为官当爱民”的空泛话,全换成“每月下乡三日,记录农户诉求”的实在事。
改到东方泛白,他把定稿的“吏治篇”铺在桌上,竟有满满五页纸。每张纸的天头地脚都写着“据某案例”“参照某律条”,像个严谨的账本,记着的却是比金银更重的民心。
窗外传来报晓的鸡鸣,他忽然想起黛玉昨晚让人送来的护目镜——用细绢蒙着竹框,说是熬夜伤眼,让他看书写字时戴上。他取来戴上,绢纱滤过的晨光变得柔和,落在纸上的字迹也仿佛温柔了几分。
书箱里,那本《科举要诀》的扉页上,“世事洞明皆学问”几个字被他用指尖摩挲得发亮。他忽然明白,这几日磨的不只是笔砚,更是把书本里的道理,一点点磨进世事里的过程。那些案例、那些数字、那些琐碎的防备措施,看似枯燥,却是让“吏治清明”从口号落地成现实的台阶。
他把策论仔细折好,放进贴身的布袋里,指尖触到布料的纹理,心里踏实得很。这篇策论或许不够华丽,却像块浸过水的青砖,沉甸甸的,能压得住事。
砚台里的墨已凉透,他却不想洗,就让那些磨进去的心思、沥进去的心血,留在里头吧。反正明日天亮,还要继续磨——磨到笔尖能挑开迷雾,磨到字句能托住民心,磨到这场府试,真能成为他护着黛玉、撑着贾府的第一步。
晨光漫进窗棂时,书房里的烛火终于燃尽,只余下一缕青烟,像句没说尽的话,在空气里慢慢散开,又悄悄落进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里,等着被懂的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