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85章 青灯映卷终有尽,锋芒初露待今朝(1/2)
荣国府西跨院的书房,天已蒙蒙亮。窗纸被晨露浸得半透,映着院角老槐的枯枝,像幅淡墨勾勒的画。贾宝玉将最后一本《策论精编》合上,封皮上的“务实”二字被他摩挲得发亮,边角卷成了波浪。案头的烛火还剩最后一寸,烛芯结着个黑黢黢的灯花,像颗凝固的墨珠,终于“啪”地一声爆开,化作几点星火落进烛泪里。
他揉了揉僵硬的脖颈,指节在肩上按出几处红印。从子时到卯时,他把府试可能考的策论题又过了一遍:《论吏治清明》里补充了“御史巡按每季度需报实查案例”,《论农桑利弊》里添上了“江南稻麦轮作的具体亩产”,连最冷门的《论乐礼与教化》,也按黛玉的提醒,引了《礼记·乐记》“乐者,通伦理者也”——王考官最喜这类引经据典的句子。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带进阵带着草木气的晨风。林黛玉披着件石青披风,手里提着个食盒,鬓角的碎发被露水打湿,贴在颊边像片浅灰的云。“我猜你该饿了,”她把食盒往案上一放,掀开时腾起的热气里裹着葱花香,“让小厨房做了碗阳春面,加了两个荷包蛋,你趁热吃。”
碗里的面条根根分明,汤色清亮,荷包蛋的蛋黄颤巍巍地卧在面上,像两枚半融的金元宝。贾宝玉拿起筷子,却先夹了块蛋给黛玉:“你也没吃呢,陪我一起。”
“我不饿,”黛玉笑着推回去,指尖碰到他手背,惊得缩回手,“你手怎么这么凉?”她解开披风,露出里面裹着的暖手炉,塞到他怀里,“这是用新烧的银丝炭煨的,能暖到午时。”
暖手炉的温度透过锦缎渗进掌心,贾宝玉低头时,看见黛玉正翻他案上的“错题本”。本子上记着他近日常犯的错:
- 算学“衰分术”中,误将“递减”算成“递加”,柳砚批“此错若在考场,轻则扣半分,重则全题无分”;
- 策论《论钱币》中,用了“钱荒”而非“钱法不通”,被周大人圈出:“‘钱荒’乃民间俗语,策论需用‘钱法不通’这类官话”;
- 诗赋押错“东钟韵”,将“风”与“松”混押,黛玉注:“查《平水韵》,‘风’属‘东’部,‘松’属‘钟’部,虽近却不同,考官必纠。”
“这个‘钱法不通’,”黛玉指着那条,“我父亲生前处理过江南钱案,说‘钱法不通’的根源多在‘私铸铜钱’,你策论里若提‘严查私铸,官铸需标年份’,张考官定会高看——他曾任户部钱法堂主事,最恨私铸钱。”
贾宝玉赶紧提笔补在旁边,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的字迹却有些发飘。他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泪:“昨晚梦见考策论,写到‘漕运改良’时,忽然忘了‘水脚银’(运费)的标准,急得在考场里转圈,醒来才发现是趴在案上睡着了。”
“别太紧张,”黛玉拿起他昨夜抄的策论,对着晨光看了看,“你这字比上月工整多了,李考官批卷时,见卷面干净,先有三分好感。”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个小锦囊,“这是我用桃木和朱砂做的,我父亲当年赴考时也带过,说是能安神。”
锦囊上绣着枝兰草,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线头。贾宝玉捏在手里,只觉沉甸甸的——里面分明还裹着些硬物,倒像枚玉佩。他正要开口问,却见黛玉已转身去收拾案上的书册,披风下摆扫过散落的算筹,叮叮当当地滚了一地。
“我来捡,”贾宝玉弯腰时,看见算筹滚到黛玉脚边,其中一根正卡在她绣鞋的花纹里。那是双月白缎鞋,鞋头绣着只小小的蝴蝶,翅膀上的金线在晨光里闪着细光。他刚要伸手,却被黛玉按住了手背。
“仔细扎手,”她自己弯腰捡起算筹,指尖在地上划了个“吉”字,“你看,这不是好兆头吗?”
窗外的天彻底亮了,有小厮在院外轻唤:“二爷,周大人来了,在正厅等着呢。”
贾宝玉把最后一口面汤喝下去,暖意顺着喉咙淌到肚里。他将黛玉给的锦囊塞进衣襟,贴着心口的位置,又把那本“考官忌讳录”折好揣进袖中。“我去了,”他转身时,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堆里抽出本《朱子语类》,“这个你留着,等我考完,咱们一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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