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青灯映卷三更月,府试锋芒初露时(2/2)

轮到他验身时,兵丁翻了翻他的考篮,见只有笔墨纸砚和吃食,便放行了。跨过“龙门”的那一刻,宝玉忽然想起黛玉的话:“过了这道门,就把输赢放下。你读的书,懂的理,不是只为了这一场考试。”

号房很小,勉强能容下一张小桌、一把椅子,墙上贴着“考生须知”,墨迹已有些模糊。宝玉放下考篮,先擦了擦桌子上的灰,又用带来的布把椅子擦干净——这是他穿越过来后养成的习惯,总觉得干干净净的,脑子也能转得快些。

辰时三刻,监考官一声“发卷”,试卷顺着号房的小窗口递了进来。宝玉深吸一口气,先看题目:《论吏治与民生》《诗经·七月》释义《算经》三题。

看到策论题,他心里定了定。《论吏治与民生》,这不正是他跟黛玉讨论过的吗?那天在潇湘馆的葡萄架下,黛玉翻着林如海的《巡盐日志》,指着其中一页说:“你看,这里写‘盐价骤涨,非因产少,实因官吏私贩’,吏治不清,民生就像这葡萄藤,看着茂盛,根早被蛀空了。”

他提笔蘸墨,先写“破题”:“民生如水,吏治如堤。堤固则水安,堤溃则水泛……”笔尖在纸上游走,林如海的笔记、黛玉的批注、柳砚的提醒,还有他在现代背过的《资治通鉴》里的案例,一一涌到笔端。

写“官吏考核”时,他想起黛玉说的“不能只看文书,得看百姓口碑”,便添了句:“考核官吏,当派密探微服查访,记录民间歌谣,歌谣怨者,虽文书优亦当贬;歌谣颂者,虽文书平亦当升。”这是他结合现代“民意调查”的想法,又用古代“采风”的说法包装,既新鲜又不突兀。

写到“民生措施”,他没说空泛的“轻徭薄赋”,而是具体到“每亩田减免三升税,需由县丞亲自登记入册,一式两份,一份交户部,一份贴于村口祠堂”——这是林如海在日志里记的“防贪法子”,当时黛玉特意用红笔圈了出来。

午时,考生们开始吃带来的干粮。宝玉啃着柳砚给的糕饼,就着凉茶,忽然听见隔壁号房传来压抑的哭声——想来是某道题难住了。他想起自己刚穿来时,对着《四书》抓耳挠腮的样子,那时总觉得这些古文晦涩难懂,是黛玉一句句讲给她听,“你看这‘仁’字,拆开是‘人’与‘二’,便是说人与人相处,需有体谅之心”。

午后的阳光透过号房的小窗照进来,在试卷上投下块菱形的光斑。宝玉开始写《诗经·七月》释义,这是他的强项。他没有只解字面意思,而是结合自己背过的“西周农耕制度”,分析“七月流火,九月授衣”里的历法规律,还提到“采茶薪樗,食我农夫”反映的阶级差异——这是他现代历史课上学的,换了种“引经据典”的说法写出来,倒显得格外深刻。

算经题不难,只是最后一道“漕运粮草计算”有些繁琐。宝玉想起柳砚教他的“分步算”,先算每日行船里程,再算耗损,最后算人力成本,一步一步写得清清楚楚,连草稿纸上都标着“第一步:水程三里耗粮一升”“第二步:十人一日食米二斗”。

交卷时,夕阳正染红了贡院的飞檐。宝玉走出号房,见柳砚在龙门下等着,手里拿着个油纸包。“刚买的糖糕,”他把纸包递过来,“填填肚子。”

两人往回走,晚霞把影子拉得很长。柳砚问:“写得怎么样?”

宝玉咬了口糖糕,甜意漫开来,心里忽然很踏实:“该写的都写上了。”他想起试卷末尾,自己加的那句“民生非一人之事,吏治非一日之功,需代代接力,方能长治久安”,那是黛玉昨夜帮他磨墨时,轻声念的句子。

晚风拂过,带着桂花香。宝玉抬头看了看天,云彩像棉花似的,软乎乎的。他忽然觉得,这场府试,考的不只是学问,更是这大半年来,他学着担起的责任,学着珍惜的人。

回到荣国府,刚进垂花门,就见袭人迎上来,脸上带着笑:“林姑娘刚让人送来信,说她炖了冰糖雪梨,让二爷过去吃。”

宝玉加快了脚步,青布襕衫的衣角在暮色里轻轻扬起。他想,不管结果如何,能这样一步步往前走,能有个人在前方等着,就很好了。书房里的灯还亮着,案上的《府试策论精选》被风吹得翻了页,露出黛玉用朱笔写的眉批:“脚踏实地,便无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