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媒(2/2)
没人敢动。
周建国又把价钱翻了一倍。
终于,一个胆子最大、家里急需用钱的年轻工人,拴着绳子,被慢慢放了下去。
井上的人紧张地看着。绳子放到一半,井下的工人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随即没了声息。上面的人吓得赶紧把他拉上来。
那年轻人上来时,脸白得像纸,嘴唇哆嗦,话都说不利索了:“手……井壁上有……有手印!很多……很多女人的手印!新鲜的!像是刚……刚抓出来的!”
众人哗然,看向那幽深的井口,只觉得那里面仿佛藏着一双怨毒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上面的一切。
周建国心里也毛了,但事已至此,他不能退缩,否则就成了笑话。他咬着牙,又加了钱,这次下去了两个人,互相壮胆。
折腾了半天,那件红嫁衣终于被捞了上来。
湿漉漉的嫁衣摊在草地上,颜色鲜艳如血,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凤凰牡丹图案,工艺精美绝伦,完全不像百年前乡下姑娘的手笔。更诡异的是,这嫁衣摸上去,竟然没有浸透水的那种沉重感,反而带着一股冰凉的韧性。
周建国看着这件邪门的嫁衣,心里也有些打鼓。但他转念一想,这说不定是件古董,很值钱!贪念压过了恐惧。他命令工人把嫁衣和井底捞上来的其他几件首饰(一个银簪子,一个小巧的胭脂盒)都收好,准备带回去“研究研究”。
然后,他不顾村民复杂的目光,指挥挖掘机,一鼓作气将老井填平了。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人工湖开始挖掘,度假村的项目似乎顺利推进。周建国住在村里临时租住的小院里,看着那件挂在衣架上的红嫁衣,越看越觉得精美,甚至开始盘算能卖多少钱。那银簪子和胭脂盒,他也随手放在了书桌上。
怪事,是从填井后的第七天晚上开始的。
那天晚上,周建国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很轻,像是女人穿着绣花鞋在走路。他以为是风声,没在意。
第二天晚上,他清晰地听到了女人的哭声,幽幽咽咽,时远时近,好像就在窗外。他开灯去看,外面空空如也。
接着,他放在书桌上的银簪子,莫名其妙出现在了卧室的床头柜上。胭脂盒的盖子,也总是自己打开。
周建国开始失眠,精神恍惚。他总觉得房子里多了点什么,有时眼角余光会瞥见一抹红色在走廊尽头一闪而过。
村里开始流传,说有人晚上起夜,看见周建国的院子里,有个穿着红嫁衣的女人在踱步,低着头,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周建国终于害怕了。他找人来做法事,把红嫁衣和首饰拿到庙里想烧掉。可奇怪的是,那嫁衣怎么也点不着,扔进火盆,火焰会自动熄灭。送去庙里,第二天这些东西又会诡异地出现在他的书房。
他试图离开村子,可每次开车到村口,车子就会无故熄火,怎么也打不着。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按住了发动机。
他彻底被缠上了。
一个月后的某个清晨,帮工发现周建国疯了。他穿着那件红嫁衣(不知怎么又回到了他身上),坐在院子里,对着空气梳头,脸上抹着不均匀的、像是用那古老胭脂盒里的东西画的浓妆,嘴里咿咿呀呀地唱着不成调的戏曲,眼神涣散,痴痴傻傻。
而他的书桌上,用胭脂歪歪扭扭地写满了两个字——“还我”。
人们把他送去了医院,医生也查不出病因。那件红嫁衣和首饰,在他发病后就不见了踪影。
度假村项目因为他这个主心骨的崩溃而无限期搁置。村里人合力,在被填平的井址上,按照老人的记忆,重新立了一块碑,刻上了“莫问井”三个字,并且香火不断。
说来也怪,之后村里再也没人听到过女人的哭声。
只是,偶尔有晚归的村民,会在月光下,看到人工湖干涸的湖底(项目停了,湖也没挖成)中央,隐约有一个穿着红嫁衣的身影,静静地站着,仿佛在等待什么。
而关于那口井和那件嫁衣的祖训,从此再无人敢忘,也再无人敢提“开井”二字。
老人们私下说,小娥等的或许不是报仇,而是一个名分,一个归宿。周建国动了她的“家”,拿了她的“嫁妆”,坏了她的“清净”,她就要把他永远留在那里,做个伴儿。
这,就是动了“阴婚”聘礼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