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镜梳妆(2/2)

但当他再转回头看向镜子时,骇然发现,镜中他身后的景象里,那扇原本紧闭的房门,此刻在镜子里,是微微敞开着的!一条细细的门缝,后面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而镜中的他自己,正带着一种他从未有过的、阴冷的笑容,透过镜面,直勾勾地盯着现实中的他。

小陈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地逃出了东厢房。

他们终于相信了王奶奶的话,想找房东把那梳妆台处理掉。可房东支支吾吾,只说是个老物件,扔了可惜,让他们自己看着办,不行就找个角落放着。

小陈找了几个收旧家具的,人家一来,看到那梳妆台,尤其是那面镜子,都摇头,说这东西“气”不对,给多少钱都不收。

没办法,他们只好用一块厚重的黑布,把梳妆台整个罩了起来,打算等找到办法再处理。

本以为这样就能相安无事。但覆盖后的梳妆台,似乎更加不祥了。

夜里,东厢房总会传来极轻微的、像是有人用木梳慢慢梳头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在黑布的遮盖下,显得格外清晰。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玲玲开始梦游。

好几次,小雅夜里醒来,发现玲玲穿着睡衣,直挺挺地站在被黑布覆盖的梳妆台前,伸出小手,隔着黑布,轻轻抚摸着镜子的位置,嘴里喃喃自语:

“阿姨不哭……玲玲陪你……梳头……”

小雅吓得魂飞魄散,每次都要费好大劲才能把眼神空洞的玲玲拉回床上。

他们意识到,这东西不是简单遮盖就能解决的。它似乎盯上了玲玲。

小陈托人辗转找到了一位懂行的老人。老人听了描述,叹了口气:“那镜子困住东西了。不是你们招惹它,是它太寂寞,想找个伴儿,尤其是……小孩子心思纯净,最容易吸引它们。”

老人给了他们一把用红绳缠着的、据说是雷击木做的小木剑,让他们挂在东厢房的门楣上,又教了他们一段安宅口诀。

挂了木剑,念了口诀之后,那梳头的声音果然消失了,玲玲也不再梦游。

就在他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的时候,一天下午,小雅在打扫卫生时,无意中发现,覆盖梳妆台的那块厚重黑布,靠近镜子下方的位置,不知何时,被什么东西顶起了一个小小的凸起。

她犹豫再三,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掀开黑布一角。

梳妆台的台面上,安静地放着一把陌生的、样式古旧的木梳。木梳是深紫色的,梳齿间,缠绕着几根长长的、乌黑油亮的头发。

而那面水银斑驳的镜子里,映出的不再是小雅惊恐的脸,也不是空房间。

镜中,是一个模糊的、穿着淡青色旗袍的年轻女子背影。她坐在一张绣墩上,正对着一面清晰的、崭新的铜镜,一下,一下,慢条斯理地梳着那头如瀑的黑发。

似乎感应到小雅的注视,镜中梳头的女子,动作缓缓停下。

然后,她的头,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近乎僵硬的姿态,一点一点地……向后面转过来。

小雅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手中的黑布掉落,重新盖住了梳妆台。

他们第二天就立刻搬走了,连押金都没要。那面旧梳妆台,连同那把诡异的木梳,被永远留在了东厢房里。

后来,那房子又空了很久,直到前两年被一个不信邪的年轻画家租下当工作室。他有没有动那梳妆台,没人知道。只是有晚归的邻居说,深夜路过那院子时,曾透过东厢房的窗户,看到里面似乎有烛光摇曳,还有一个穿着旧式旗袍的女子身影,坐在窗前,对镜梳妆。

而胡同里的老人们,依旧会在茶余饭后,低声告诫着后辈:有些老物件,承载的记忆太深,尤其是镜子、木梳这些贴身之物,年头久了,容易“留影”。别轻易往家搬,更别……让小孩靠近。谁知道那光滑的镜面背后,是不是真的有另一双眼睛,在静静地看着我们这个时代,寻找着下一个能陪她“梳头”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