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捕手(2/2)

我谢绝了她的好意,跌跌撞撞地回到车上。透过后视镜,我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左眼下方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细小的疤痕——那是我七岁从树上摔下来时留下的,但早在青春期就已经完全消退,连痕迹都不剩了。

回到家,小雅已经搬走了她的所有东西,只在餐桌上留了一张字条:“你最近变得好陌生,我们需要冷静一段时间。”

我苦笑着打开录像机,放入另一盘红点磁带。这次出现的是我自己的影像,看上去比现在年轻几岁,正坐在我现在的位置上观看磁带。画面中的我突然转向镜头,微笑着说:

“你终于发现了,不是吗?这不是回放,而是编辑。”

接下来的画面让我差点呕吐:那是我修改小雅记忆的场景,我正通过某种难以理解的技术,将她与前男友的美好回忆替换成与我的。然后是修改父亲记忆的场景,我将祖父痛苦的死亡过程替换成了安详的离世。

“不!这不是真的!”我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大喊。

“是真的。”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猛地回头,看见那个旧货摊的老人不知何时站在我的客厅里。他的样子与之前大不相同,不再是那个邋遢的摊主,而是穿着一身整洁的西装,眼神锐利如鹰。

“你是谁?”我颤抖着问。

“我是你的接引人,李哲。”他平静地说,“或者说,我是上一任‘’。”

他告诉我,这台机器是一个名为“记忆理事会”的组织创造的,能够读取、编辑甚至重写人类的记忆。被选中的“”拥有使用这台机器的资格,但必须遵守严格的规则:不得为个人利益修改记忆,不得暴露机器的存在,以及——永远不要播放红点磁带。

“为什么不能播放红点磁带?”我问。

“因为那些是警告。”老人的声音低沉下来,“记录着历代最终的下场。”

他按下播放键,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一系列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一个男人在街头疯狂地奔跑,声称所有人都是假的;一个女人在精神病院里用指甲在墙上刻写混乱的记忆碎片;还有一个老人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仿佛在与无数个不存在的人交谈。

“过度修改记忆会导致现实感知混乱,最终彻底迷失在自己编织的记忆迷宫中。”老人关闭了机器,“你已经出现了初期症状,李哲。那些疤痕的重新出现,就是你记忆开始崩溃的标志。”

“那我该怎么办?”我绝望地问。

“有两个选择。”他竖起两根手指,“一是接受格式化,清除所有关于这台机器的记忆,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二是接替我的位置,成为新的记忆守护者,学习正确使用这种力量。”

我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回归平凡的生活,忘记这些惊人的发现?还是拥抱这种超凡的能力,冒险走向未知的未来?

“如果我选择成为守护者,”我终于开口,“我需要做什么?”

老人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首先,你要修复你造成的一切损害。从你女朋友开始...”

三个月后,小雅回到了我身边。她不记得我们之间的争吵,也不记得自己曾经搬出去过。在她的记忆中,我们一直恩爱如初。父亲也恢复了正常,他再次确信祖父是在睡梦中安详离世的。

我接替了老人的位置,学会了如何谨慎地使用那台机器。我帮助那些被创伤记忆困扰的人,修正那些可能毁掉一生的错误记忆。但每次使用机器时,我都会想起老人的警告:

“记忆是人类最后的真相,李哲。当你开始篡改它,你也在篡改自己的灵魂。”

今天,我接到一个新的案例:一个年轻人声称自己的记忆被篡改了,他坚持认为自己是某个谋杀案的唯一目击者,但所有证据都显示他当时根本不在现场。

当我调出他的记忆磁带时,惊讶地发现上面已经有了被修改的痕迹——而且修改手法与我的如出一辙。

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在磁带的背景中,我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正对着镜头微笑。

现实与记忆的边界,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