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点睛(2/2)

我们凑到门缝边,小心翼翼地朝里望去。

只看了一眼,我浑身的血液几乎都凝固了!

灵堂内,香案依旧,棺材依旧。但棺材两旁的那对纸人童男童女,变了!

它们脸上,那原本空白一片的眼眶里,此刻赫然多了一对乌溜溜、活灵活现的眼珠子!

那眼睛画得极其传神,瞳孔黝黑深邃,甚至还点着高光,在跳跃的长明灯光下,泛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冰冷的光泽。它们不再是死物,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灵魂,有了“看”的能力。

而更让我们魂飞魄散的是,这对纸人的姿态,也和我们白天见到时不一样了!

那童男,原本垂在身侧的手,此刻竟微微抬起,一根手指,指向了棺材前方地面上的某个位置。

那童女,脑袋不再是端正朝前,而是微微偏向了一侧,嘴角那抹朱红,似乎比白天……上扬了极其细微的弧度,像是在笑!一种冰冷、诡异的笑!

王少爷!他果然来点睛了!

他人呢?

我们壮着胆子,把门缝推大了一些,视线扩大。

只见在童男手指的方向,香案的前面,一个人影瘫倒在地,一动不动。看那穿着,正是王少爷!

他面朝下趴着,看不清表情,但身体蜷缩的姿态,透着一股临死前的惊骇与挣扎。他的右手边,还掉落着一支描笔,和一小碟打翻的、溅洒开来的墨汁。

“啊——!”狗剩终究年纪小,忍不住发出半声短促的惊叫,又立刻自己死死捂住嘴巴。

几乎就在狗剩发出声音的同时,灵堂里,那对点了睛的纸人,它们那乌黑冰冷的眼珠子,似乎……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视线齐刷刷地,越过地上王少爷的尸体,精准地投向了我们所在的门口!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那不是错觉!它们真的在“看”我们!

“跑!”铁蛋嘶哑着嗓子低吼一声。

我们三个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转身就没命地狂奔,也顾不上什么脚步声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远远地离开!

我们跌跌撞撞地跑回小屋,死死抵住房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煞白,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窗外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风吹倒,发出“哐当”一声脆响,吓得我们齐齐一哆嗦。

这一夜,剩下的时间,我们三个挤在一张床上,眼睛瞪得如同铜铃,死死盯着那扇薄薄的木门,生怕下一刻,那两个点了睛的纸人,就会带着那诡异的笑容,出现在门外。

天亮时分,王家大院炸开了锅。

王少爷暴毙灵堂的消息不胫而走,死状蹊跷,双目圆睁,满脸极致的恐惧,像是活活被吓死的。而灵堂里那对点了睛的纸人,更是让所有知情人头皮发麻。

柳三爷被紧急请来。他走进灵堂,看到那对眼珠乌黑的纸人时,干瘦的身体猛地一震,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白。他围着纸人转了三圈,嘴里念念有词,最后长叹一声,对瘫坐在地上、哭成泪人的王老夫人说:“夫人,准备后事吧。令郎……犯了最大的忌讳,惊扰了阴物,魂儿……怕是已经被勾走了。这对纸人,不能留了,必须立刻焚化,连同令郎的……一并下葬,或许还能平息怨气,否则……王家恐有灭门之祸!”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森然。

王家人哪还敢不信,连忙按照柳三爷的吩咐,在院子里架起柴堆。当众将那对点了睛的纸人扔上去时,好几个胆大的村民都亲眼看见,那纸童女脸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笑意。

火焰升腾而起,吞噬了纸人。奇怪的是,那火苗竟是诡异的幽蓝色,还发出噼噼啪啪的怪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火中哀嚎。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焦糊和异香的怪味,弥漫了整个王家大院,闻之欲呕。

王少爷的丧事草草办完,与他父亲同日下葬,只是棺材比老财主的小了不止一号。

自此之后,王家便开始走下坡路,不出几年,便家道中落,宅子也荒废了。

而柳三爷,经此一事,仿佛又苍老了十岁,没过两年也撒手人寰。他那手扎纸人的绝活,终究是没能传下去。

我们村子,关于的禁忌,变得更加深入人心,再也没有人敢越雷池半步。

只是,后来有传言说,每逢雨夜,路过王家那废弃的老宅,偶尔还能听到空荡荡的宅院里,传出若有若无的孩童嬉笑声。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曾透过破损的窗棂,看到过两个穿着红袄绿裤的小小身影,在荒草丛中一闪而过,脸上空白一片,没有五官。

但我却总是想起它们点上了眼睛的样子——那乌溜溜的、泛着冷光的眼珠,和那童女嘴角,一抹挥之不去的、诡异的弧度。

那之后,我看见任何纸扎的人形物件,哪怕是过年时贴的窗花娃娃,心里都会冒起一股寒气。有些规矩,之所以能流传百年,或许,正是因为它们用血的教训,封住了某些不该被打开的、通往未知恐怖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