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味道修复指南（2/2）

傍晚前，我们带着推车出门。

批发市场里灯光混在油烟味里，布料摊把颜色堆成一座山。

我把温变布样本拿给老板娘，她摸了摸，说：“你们要让布发光，就挑这款半透明纱，风吹会响。”

我们试着把纱罩在手电上，布料立刻出现柔软的波纹。

我又挑了三种细绳：棉麻、麻花、半透明橡胶。

老板娘问：“做手工？”

我解释是给夜谈用的，她笑着说：“那送你几枚木扣，做完记得拍照给我。”

我们把布料卷成筒放在推车里，回程的路灯照在纱上，像一条流动的水。

回到图书馆，我把纱铺在圆桌模型上。

投影灯一打，纱像呼吸一样亮起。

我们决定把纱裁成两层，上层写“巡展回声”，下层写“修复约定”。

绳子被剪成适合腕带的长度，系在每把椅子背后。

江寻建议在绳子里塞一小段香棉绳，让腕带也能留味道。

夜幕降临，我们点亮创作墙上新的留言。

我继续润色指南，把每段话拆成两三句，方便阅读。

江寻在旁边测试触感标记，她用手背贴着凸线，闭着眼睛念出我写的句子。

她说：“我们做的是一份可以被摸出来的文字。”

我突然想到还没联系巡展的快递员。

于是打开手机，给他发了一条语音：“我们正在准备修复指南，如果你愿意，也可以把‘雨后纸箱’写成一个故事。”

很快他回了消息，说晚上会把声音寄过来。

他发来一段录音，背景是分拣中心的传送带。

他描述雨停后推车的味道，说那是“回仓库之前的短暂停靠”。

我们听完后，在指南的“声音检索”页加上一则示范。

我写：“如果记忆来自劳动，就把劳动的声音录下，当作第一条线索。”

我们决定在指南最后加一页“声音检索”。

那页提醒读者：如果味道还没找到，可以先录下声音。

因为声音也会附着在空气里。

我们顺势设立“修复值班时段”。

每天晚间八点到九点，开放一条线上语音信箱。

谁想练习修复，就把当时的背景声留给我们。

江寻写下值班表，我负责第一天，她负责第二天，志愿者轮流补位。

我们把号码贴在创作墙边的灯下面，让想打电话的人一抬头就能看到。

夜深，我们把指南打印了第一份样张。

纸张摸起来还带着打印机的热度。

我把它放在创作墙下的小柜子里，旁边摆上一瓶空玻璃。

江寻在柜门上贴了标签：“修复指南测试版，欢迎带走。”

我们请驻馆志愿者小路当第一位读者。

她闭着眼摸过凸线，一边读一边在空白处写下自己的味道笔记。

她写道：“我想修复的是学生宿舍的夜雨味。”

我请她按照指南做练习，她闭眼想了一分钟，说闻到了铁栏杆的潮湿。

她笑着说：“原来味道不是一下子回来，而是慢慢靠近。”

我们把她的反馈写进附录，准备晚些时候更新版本。

我们又把第三次夜谈的邀请表挂上去。

报名表上多了一个栏目：你带来的味道是否需要协助修复？

我心里默默祈祷，希望那些写“需要”的人都能在圆桌上得到回应。

夜里十一点，我们收拾桌面。

窗外的雨停了，空气里残留着泥土味。

我把指南的电子版传到我们的共享云盘，命名为“guide_v0.9”。

江寻提醒我明早要跟广播站连线，讲讲巡展和修复计划。

我点头，把日程写进手机提醒。

我们一起写连线稿。

稿子里列了三个重点：巡展收获、修复指南、远程盒。

我练习开场白：“这里是味道图书馆，我们正在让记忆学习走路。”

江寻负责结尾，她写：“如果你手里有空瓶子，请带着它来，我们一起把味道召回。”

睡前，我们照例做心跳问答。

她问：“今天最想修复的是什么？”

我写：“让远方的人也能听见我们在整理味道的声音。”

她写：“让那些空瓶子知道我们没有忘记它们。”

我们把答案放进待修复瓶旁边，像给未来的夜谈先递上一句保证。

躺下后，我还能闻到纸张、胶水、茶和雨水混合的味道。

我对江寻说：“指南只是开始，真正的修复要靠很多人的呼吸。”

她在黑暗中握住我的手，说：“那我们就继续收集这些呼吸。”

窗外的风轻轻掠过车窗。

我听见它像翻书一样的声音。

我想，那就是今晚写下的所有文字正在被风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