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1/2)

深秋的夜,季府书房还亮着灯。

季青临捏着狼毫笔,笔尖悬在奏章上,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黑影,像他此刻混沌的心绪。窗棂外传来断续的琴声,是云清梦在偏院弹的《秋江夜泊》,调子揉得软软的,带着点江南水乡的温吞,与这权势倾轧的京城格格不入。

“大人,该歇息了。”沈玉薇端着碗参汤走进来,身上的石青披风还带着夜露的寒气。她将汤碗放在案上,目光扫过那团晕开的墨渍,“又在想江南的事?”

季青临放下笔,指尖捏了捏眉心:“苏州织造那边咬得很死,供词里总绕着太后的人走。”

“太后的意思,是想保他。”沈玉薇拿起奏章,指尖在“苏州织造”四个字上轻轻点了点,“前日我去慈安宫请安,听见太后跟李嬷嬷说,‘年轻人犯错,该给个改过的机会’。”

季青临冷笑一声:“挪用盐税三百万两,这叫‘年轻人犯错’?”他知道,太后是想借着这桩案子敲打他,提醒他谁才是真正掌事的人。

沈玉薇没接话,只是将参汤往他面前推了推:“萧大人那边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季青临端起参汤,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暖不透心底的凉,“让我‘酌情处置’,说白了,是把烫手山芋丢给我。处置轻了,堵不住江南的悠悠众口;处置重了,就是打太后的脸,也伤了他与太后的和气。”

沈玉薇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忽然道:“云姨娘今日去给婆母请安,说身子乏,想请几日假去城外的静心庵住住。”

季青临的动作顿了顿:“她想去就去,问我做什么。”

“她身子弱,城外风寒。”沈玉薇的声音依旧平淡,“我让厨房给她备了些暖炉和药,让小厮跟着伺候。”

季青临没说话,只是低头喝汤。他知道沈玉薇的意思。云清梦是他的人,沈玉薇对她好,既是做给外人看,也是在告诉他——这府里的平衡,她比谁都清楚。

琴声不知何时停了。季青临放下汤碗,起身走到窗边。偏院的灯还亮着,窗纸上映着云清梦低头绣花的影子,身形单薄,却透着股安静的韧劲儿。

他想起前几日在江南,她冒雨送来的松子糖,黏在青石板上,像摊化不开的委屈。那时他一心想着盐案,想着如何在太后与萧砚辞之间周旋,竟没仔细看她眼底的红。

“明日让管家备车,我陪她去静心庵。”季青临忽然开口。

沈玉薇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她转身要走,却被季青临叫住。

季青临回想当初,想着有朝一日能穿上锦缎官袍;想起萧砚辞拍着他的肩说“跟着我,让天下人都敬你”;想起第一次站在朝堂上,看着文武百官对自己俯首帖耳时的意气风发,这些曾经遥不可及的事,如今他都在一一实现。

可这些意气风发的背后,是越来越多的迷茫,是面对曾经执着的想回家念头变淡,是云清梦夜里怯生生的咳嗽,是沈玉薇眼底那抹看透一切的清冷,可同样也是自己内心那点不足外人道也的满足,底下人当久了,如今有了改变的时机,甚至他都实现了,他问自己,后悔吗?好像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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