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陈家嫁女（1/2）

时间很快，转眼到了万历三十九年五月十二日

淮水汤汤，柳色如烟，正是淮安大族陈敬源长姐陈敬澜出阁的吉日。

卯时刚过，陈家别院的朱漆大门便洞开如敞，门楣上悬着的匾额被晨光镀上一层暖金，门楼下早已排开十数名青布短打的仆役，人人腰束红绸，面色肃然，正有条不紊地搬卸清点陪嫁之物，引得巷口围满了看热闹的街坊，啧啧赞叹声此起彼伏，将整条长街都浸在了喜庆又煊赫的氛围里。

打头的是两抬朱红漆的嫁妆箱，箱体上描金绘彩，刻的是“麒麟送子”“松鹤延年”的吉祥纹样，四角包着亮闪闪的黄铜护角，由四名身强力壮的仆役抬着，走得四平八稳。箱内盛的是陈敬澜自幼积攒的私房细软，绫罗绸缎堆得满满当当，有苏杭织造的素绉缎、云锦、蜀锦，也有西洋传来的亮闪闪的番缎，红的似霞，粉的如桃，青的像春水，紫的若檀烟，每一匹都用青竹纸仔细裹着，纸上印着陈家的私章。绸缎之下，是数十件金银首饰，赤金的累丝嵌宝凤钗，钗头的明珠有龙眼大小，在晨光里流转着温润的光。点翠的珠花耳环，翠羽是从南海运来的，色泽鲜亮得像是活的。还有溜金的镯子、雕花的戒指、嵌着各色宝石的璎珞，一件件都用红绒布衬着，光彩夺目，晃得人睁不开眼。

紧随其后的是四抬楠木大柜，柜面雕着“百子图”，柜门锁着双鱼形的铜锁，钥匙由陈敬澜的丫鬟亲自保管。柜中装的是四季衣裳，从春日的薄罗衫、夏日的轻纱裙、秋日的织锦袄，到冬日的狐裘披风，一应俱全。单是冬衣就有十余件，玄狐的、紫貂的、灰鼠的，毛锋顺滑，触手生温，皆是极难得的上品。还有数十双绣鞋，红缎面的、绿缎面的，鞋头绣着并蒂莲、鸳鸯鸟，针脚细密得找不出一丝线头，那是陈敬澜和府里的绣娘花了半年功夫才绣成的。

再往后，是六抬黑漆描金的箱笼，里面盛的是文房四宝与闺阁玩物。端砚是肇庆老坑出的，砚台温润如玉，呵气成墨。湖笔是善琏镇的匠人所制，笔杆是湘妃竹的，笔头是紫毫的，锋颖锐利。宣纸是陈家的宣纸，一刀刀码得整整齐齐，纸色洁白如雪。徽墨是胡开文的出品，墨锭上刻着“龙翔凤舞”的字样，燃起来香气清冽，久久不散。闺阁玩物更是精巧，象牙雕的十八罗汉，个个神态各异，栩栩如生。竹编的蝈蝈笼，笼里还养着两只鸣唱清脆的蝈蝈。还有二弟陈敬源从京城带来的西洋自鸣钟，钟身是黄铜的，钟面上刻着时辰，每到整点便会发出清脆的声响，引得围观的孩童拍手叫好。

接着是八抬红漆的食盒，食盒分三层，每层都铺着红绸，盛的是陈家精心准备的喜饼、蜜饯与干果。喜饼是枣泥馅的，甜而不腻。蜜饯有青梅、金橘、橄榄，色泽鲜亮，酸甜适口。干果是花生、桂圆、莲子、红枣，取的是“早生贵子”的好兆头。

更叫人惊叹的是后面的几抬大件，两抬紫檀木的架子床，床柱上雕着“龙凤呈祥”的纹样，床幔是大红的云锦，垂着珍珠串成的流苏，床榻上铺着厚厚的锦褥，睡着定是绵软舒适。还有两抬黄花梨的梳妆台，台面嵌着一面巨大的铜镜，镜边雕着缠枝莲纹，台上摆着螺钿的妆奁，里面放着胭脂、水粉、眉黛，皆是京城最时兴的款式。

除了这些看得见的财物，陈家还准备了一份特殊的陪嫁——六名伶俐的仆役，两名丫鬟，两名小厮，两名厨子。丫鬟们皆是手脚勤快、口齿伶俐的，小厮们是身强力壮的后生，厨子则是擅长淮扬菜的好手，陈家将他们一并送给女婿，为的是让女儿在婆家能过得舒心自在，不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