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清河寻铁臂(2/2)

他往前一步,往秦虎身边一站,额角的疤在阳光下很显眼,身上的气势让那三个恶霸瞬间没了嚣张劲。

秦虎看到刀疤张,瞳孔猛地一缩,手里的枪杆“哐当”掉在地上。“张……张猛?”他声音发颤,往后退了一步,眼神里满是慌乱,“你怎么来了?我……我不是秦虎,你们认错人了。”

“我没认错!”刀疤张上前一步,抓住他的左臂,那胳膊上全是老茧,还有当年练枪留下的印记。

“十六年前,我们几路为了护少主脱险,分别引开追兵,你却不幸被沈从安的追兵(吐蕃死士)的毒箭射穿右臂,是药老和我等把你从死人堆里拖出来的!如果没在药老在,你早死了。你右臂中毒,是药老帮你断的;你胸口的疤,也是药老用针线给你缝的!这些,你说你不是秦虎,谁信?”

秦虎的肩膀垮了下来,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砸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我现在就是个废人!一条胳膊,连自己都养不活,还怎么护少主?还怎么报仇?当年我答应王爷要护好少主,可我连平时的六成功夫都没有了……”

他捂着脸,声音里满是绝望。

这十六年,他靠卖艺讨生活,被人叫“秦瘸子”“残疾汉”,早就忘了自己曾是燕云十八骑的先锋,忘了自己也有过挥斥方遒的日子,忘了枪杆握在手里的感觉。

阿璃走到他面前,慢慢蹲下来,捡起地上的红缨枪,递到他手里。

枪杆还带着秦虎的体温,有点烫。

“秦叔,我知道您很难受。”阿璃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可我爹说过,真正的英雄,不是不会输,是输了还能站起来。您看,这枪还在,您的劲还在,您不是废人。”

她顿了顿,想起陈婆说的故事,“我爹还说,当年您单手举鼎,还救过他的命,您是燕云十八骑的胆,没了您,兄弟们心里都没底。”

秦虎看着阿璃的眼睛,突然就想起了镇北王。

当年镇北王在军帐里,也是这样看着他,说“秦虎,你是燕云十八骑的胆,有你在,兄弟们就不怕”。

阿璃的眼神和王爷一模一样,清澈、坚定,还带着信任。

那是他这十六年里,从未得到过的东西。

“少主……”秦虎的手颤抖着,接过红缨枪。

枪杆在他手里,突然就有了分量,像是回到了十六年前的战场,他握着枪,跟着镇北王冲锋陷阵,身后是十八骑的兄弟,身前是敌人的千军万马,枪尖挑飞敌人的弯刀,鲜血溅在脸上,却觉得痛快。

人群里突然冲出个瘸腿老汉,冲着秦虎嚷道,“秦兄弟,你不认得俺了?”

老汉扑过来,死死抓住秦虎的左臂,“十六年前突厥屠村,是你单臂举鼎,把俺孙子从房梁下救出来!你当时说‘汉子得撑住,才能护着人’,俺孙子现在都能帮俺挑水了!”

老汉的孙子,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正举着根木棍,对着恶霸喊:“不准欺负秦叔!秦叔是英雄!”

周围的流民也跟着喊,有的举着锄头,有的捡着石头,把那几个恶霸围在中间。

秦虎看着老汉,又看着少年眼里的光,突然笑了。

他左手攥紧红缨枪,枪杆往地上一戳,震得青石板发颤:“好!俺秦虎,当年能护流民,现在也能护少主!老伙计们,今天让你们看看,燕云十八骑的铁臂,没断!”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越来越近,带着股杀气。

街尽头冲过来五个黑衫人,袖口的血影纹格外显眼,是血影楼的追兵!

他们是那几个恶霸旁边潜藏的同伙招来的。

为首的汉子人举着长刀,声音像淬了毒:“秦虎,识相的就把镇北王遗孤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秦虎猛地抬起头,眼神里的绝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狠戾,是十六年前在战场上的狠劲。

他把红缨枪往地上一戳,对阿璃说:“少主,你躲到后面去!”

然后对刀疤张和书生喊,“老伙计们,十六年没并肩作战了,让他们看看,燕云十八骑的厉害!”

刀疤张抽出断雪,书生拔出墨影剑,三人背靠着背,挡在阿璃身前。

秦虎左手握枪,枪尖直指敌人,虽然少了条胳膊,可他的气势一点没减——当年的铁臂秦虎,回来了!

血影楼的人冲了上来,秦虎一枪刺出,正中一人的胸口。

他左臂发力,把人挑了起来,扔了出去,那人撞在墙上,没了动静。

刀疤张的断雪劈砍如飞,每一刀都能砍中敌人的要害;书生的墨影剑专挑敌人的手腕、脚踝,让他们握不住刀;三人配合得无比默契——那是十六年前在战场上练出来的默契,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阿璃含笑躲在一边,看着秦虎的背影。

他虽然只有一条胳膊,却像座不可撼动的山,每一枪都带着股拼命的劲,枪尖上的红缨晃来晃去,像一团火。

她突然明白,张叔说的“燕云十八骑的胆”,不是指他的力气,是指他的骨气。

哪怕只剩一条胳膊,也不会向敌人低头。

很快,血影楼的人就被打退了,地上躺着几具尸体,剩下的人狼狈地跑了。

秦虎拄着枪,喘着气,左臂酸得几乎抬不起来,可他脸上却带着笑。

那是十六年里,第一次真正的笑,像孩子似的,纯粹又痛快。

刀疤张拍着他的肩:“老伙计,好样的!”

秦虎看向阿璃,郑重地抱了抱拳:“少主,秦虎当年没能护好您,是我的错。从今往后,我这条命,就是您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没人能伤您一根头发。”

阿璃赶紧扶起他:“秦叔,谢谢您。有您在,我更有底气了。”

秦虎用粗布细细擦拭心爱的红缨枪,独臂的动作依旧有些笨拙。

阿璃走到他身边,轻声问:“秦叔,只剩一条胳膊,舞枪是不是很吃力?”

秦虎哈哈一笑,额角的疤痕都舒展开:“傻丫头,你爹当年说过,真正的力量不在胳膊腿儿,在这儿——”

他用枪尾点了点自己的心口,“在于你为啥而战!以前俺凭一身蛮力,能挑十个;现在俺明白了,就算只剩一根指头,只要指的方向是对的,戳也能把沈从安的贼窝戳个窟窿!”

趁着血影楼暂未追来,四人急忙收拾了东西,迅速离开清河镇。

临走前,秦虎把他卖艺的铜盆和几件旧衣服送给了旁边的乞儿,他只带走了那杆红缨枪。

那是他的武器,是他和燕云十八骑的羁绊,是他活下去的念想。

走之前,他回头看了眼戏台子,眼里没有留恋,只有释然。

太阳快落山了,晚霞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像当年北境战场上的火烧云。

四人骑着马,往南而去。

下一个目标,是武宁节度使府,找当年十八骑里唯一的女骑,红妆。

刀疤张提及,红妆最是擅长易容之术与打探消息。

当年为护少主阿璃,她曾冒着性命风险乔装成农妇,主动将追兵引向自己,最终身陷绝境,险些丧命于乱刀之下。

只是时移世易,如今的红妆已是节度使李崇的夫人,众人难免暗自疑虑:她还愿不愿放下眼下的身份,再与他们一同上路?

阿璃对红妆却满是信心。

赵烈与陈婆早将红妆的过往细细说与她听——当年红妆之所以委屈自己,嫁给素无情谊的李崇,本就是为了暗中护住她的平安。

更何况,自当年与红妆分别后,赵烈早已提前动身,先一步去寻红妆联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