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分骑赴险途(2/2)
黑甲卫冲进来时,稻草人的“阵形”果然唬住了他们。
领头的黑甲卫勒住马,看着烟雾里晃动的“旌旗”,迟迟不敢下令。
秦虎趁机冲出去,一枪挑飞最前面的骑卒,红缨上的血珠溅在稻草上,像极了北境战场上开得最烈的红梅。
“放箭!”
秦虎身后突然传来冷喝——是沈从安的吐蕃死士。
沈从安既然同时出动了黑甲卫和吐蕃死士!
一支淬了腐骨毒的弩箭,像条黑蛇,冲破暮色,直穿秦虎的右臂。
“秦虎!”刀疤张挥刀砍倒两个死士,冲过去扶住他。
秦虎的右臂已肿得发黑,毒血顺着指缝往下滴,染红了枪杆,连枪缨都浸成了暗红色。
他却没喊疼,反而把刀疤张往外推:“张大哥,你们快走,俺不能拖累你们,得去找少主。”
药老扑过来,从药箱里掏出银针,颤抖着扎进秦虎的肩颈,指尖的抖意藏不住:“毒入骨髓了,要保命……只能截臂!”
秦虎咬着牙,腮帮子绷得发硬,没喊一声疼,只盯着远处小阿璃他们可能逃走的方向,声音发紧却坚定:“截!只要能护少主,俺这条胳膊算什么!”
他想起去年在北境,萧策为了护流民,把战马让给老弱,自己徒步断后,被吐蕃人砍伤了额角,当时萧策抹了把血说“秦虎,护民比护命重要”,现在,他要像萧策一样,护着燕云的根。
药老闭了闭眼,将匕首在篝火上烧得通红,猛地浇上烈酒,“滋啦”一声,白雾裹挟着辛辣气散开。
他手腕一沉,匕首落下的刹那,秦虎的闷哼被黑甲卫的呐喊彻底吞没,只有额角迸出的青筋泄露了他未曾言说的剧痛。
刀疤张赶紧用布条缠住秦虎的断臂,布条是苏凝当年给萧策缝内衬剩下的,上面还留着半只狼图腾,此刻缠在秦虎的断臂上,像在护着他的忠魂。
“张大哥……放下俺。”秦虎趴在刀疤张背上,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俺不能拖累你,得去找少主。”
刀疤张没回头,断雪刀劈开拦路的树枝,语气硬得像北境的寒铁:“说什么浑话!当年你替俺挡吐蕃人的刀,今天俺背你走,天经地义!”
他的右肩旧伤被牵动,疼得额角冒冷汗,却走得更稳。
那是去年护萧策突围时,被吐蕃人的长刀砍的伤,当时秦虎用身体替他挡了第二刀,说“张大哥,你得活着,护着王爷”。
现在,他要活着,护着秦虎,护着燕云的兄弟。
两人躲进山洞,刀疤张将秦虎放在干草上,摸出怀里的半块狼图腾佩,塞进他完好的左手里:“你在这儿等着,俺去寻义军的人,定带你去找少主。”
秦虎攥着玉佩,冰凉的玉温贴着掌心,他用左臂撑着红缨枪,慢慢站起来——没了右臂,却还有左臂,还有这杆枪。
护着阿璃的路,再长也得走下去,就像萧策说的“燕云的骑,没什么能打垮”。
最终,刀疤张和秦虎,虽侥幸保住一条命,但却与书生与药老他们失散,只能暗暗祈祷镇北王英魂能保护他们平安脱险……
东路:密道护孤
东路的密道里,雪粒顺着顶缝往下落,沾在陈婆怀里的小阿璃脸上,却没吵醒她。
阿璃的小手里攥着苏凝绣的狼图腾小衣裳,针脚细密,是苏凝怀着她时,在医帐里就着油灯绣的,衣角还留着苏凝的体温,像母亲的手,轻轻裹着她。
赵烈牵着马走在前面。
他的箭囊里尚有十支穿云箭,是萧策当年亲赐的,能破重甲。
“赵哥,后面有马蹄声,至少十五骑,是沈从安的黑甲卫!”
红妆突然勒马,掌心贴在冰冷的地面,借着柳寻教她的“听风辨位”本事辨听片刻,声音发紧,“他们追得比预想快,定是秦虎的西路没能完全引开追兵。”
赵烈翻身下马,从箭囊里抽出三支穿云箭,箭头稳稳对准密道出口,弓弦拉得笔直:“陈婆,你抱着小阿璃先往前面的破庙躲,那里有燕云十八骑的旧暗号——槐树上刻着‘狼耳纹’,是王爷当年定的避难标记。红妆,你跟我断后,咱们把追兵引去相反方向。”
陈婆抱着小阿璃的手臂骤然收紧,指节泛白得几乎要嵌进襁褓布料里。
她从随身药箱中取出一个温热的汤婆子,小心翼翼塞进阿璃怀里,那是苏凝生前常用的物件,里面还裹着半块狼图腾玉佩——苏凝弥留之际曾抓着她的手说“陈婆,若我不在了,替我护着阿璃,护好这玉佩”。
现在,她要替苏凝,护好这孩子。
红妆突然扯下头上的帷帽,明艳的脸上透着股狠劲,像朵在风雪里绽开的花。
她从怀里掏出易容膏,往脸上抹了层灰褐,瞬间变成个颧骨高突的乡下妇人——这是她早年做斥候时最擅长的伪装,当年跟着萧策闯吐蕃王帐,就是靠这易容术,把兵力部署图偷了出来。
“不行,我易容引开他们更稳妥。”红妆摸了摸袖中的短刀,刀身虽短,却磨得锋利,是苏晚临走前塞给她的,“我知道东路有‘林记菜摊’,是旧部林小五的据点,能暂时缠住追兵。你得跟着陈婆,护好小阿璃。”
赵烈还想争执,密道外已传来黑甲卫的呐喊:“抓活的!镇北王的遗孤在里面!”
他咬了咬牙,把腰间的“鹰眼令”塞给红妆——那是燕云十八骑斥候的信物,刻着小小的狼头,“拿着这个,林小五认令不认人。若我十日没去菜摊传信,你就往南找老马头的南路旧部,咱们以‘狼图腾’为暗号汇合。”
红妆接过令牌塞进衣襟,突然翻身下马,往密道另一头跑:“赵哥,护好阿璃和陈婆!我肯定能活着跟你们碰头!”
她故意把声音喊得极大,手里挥着片染血的玄甲残片——那是萧策的旧甲,当年抗吐蕃时被砍破的,此刻用来引敌,再合适不过。
赵烈望着她的背影攥紧弓箭,指节泛白,转身扶住陈婆的胳膊:“陈婆,咱们走!破庙离这还有三里,得在天黑前赶到,别让阿璃冻着。”
密道外,红妆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雪里,黑甲卫的马蹄声跟着远去,像一阵被风吹散的雷。
赵烈牵着马,陈婆抱着小阿璃,往北境边陲小镇的方向走。
风里似传来西路的火光、南路的浪涛声,他知道,兄弟们正在用命替他们掩护断后。
他摸了摸左耳的牛角耳坠,在心里对柳寻说:“柳寻,我会护好阿璃,护好燕云的根,不会让你白死。”
燕云心,向北方
戈壁的风还在卷着沙砾狂舞,疯子李的断弓斜插在枯树下,箭头始终执拗地指向北境的方向,仿佛还在等着主人再射出一支穿云箭;
黄河的浪涛依旧拍打着渡口,老马头那带狼耳纹的船桨碎片在水面上漂浮,月光洒在上面,泛着淡淡的、似未凉透的光;
山洞的篝火还没灭,秦虎的断臂缠着带狼图腾的布条,红缨枪斜靠在山洞壁上,枪尖被他擦得发亮,依旧能映出人影;
东路的密道外,赵烈护着陈婆和阿璃,已走出京城百里,雪落在小阿璃的襁褓上,轻轻的,像北境的云。
燕云十二骑自此散了,却没断了念想。
疯子李隐在山林里打猎,箭囊里慢慢攒起新箭,每支箭杆都刻着小小的狼纹,他摩挲着箭杆,总说“柳寻,我的箭就是你的耳朵,能听见北境的风”;
弩哥在汴梁街头当弩手,每支箭都瞄准黑甲卫的方向,从不错伤平民,盾面上的狼图腾被他擦得发亮,夜里就对着盾说“兄弟们,我还活着,还在等”;
石墩在南方码头当苦力,腰间的狼纹碎布总被他摸得发亮,听见“北境”二字就抬头,粗声粗气地说“俺要找兄弟们,护少主,这是俺的本分”。
“账房”在小镇当先生,账本藏在床底的木箱里,教孩子写字时总念“燕云在,汉魂不亡”,孩子们问他是什么意思,他就摸着眼角说“这是一位王爷说的,得记着”;
影在捕快房当差,眼睛盯着每一个和沈从安有关的人,收集的情报都藏在狼纹玄铁盒里,夜里就对着玄铁盒说“影的眼睛,替兄弟们看着呢”;
刀疤张往北境去,要开一家酒馆,门匾上写“老刀酒馆”,他擦着酒杯说“老马头的烧刀子,得等着他回来喝,少了他,没滋味”。
秦虎在清河镇卖艺,红缨枪在他左臂下依旧能舞出当年的威风,看客喊“好”时,他总望向北方,说“俺等少主回来,等兄弟们回来,再一起回北境”;
药老在山村采药,药箱里总备着截臂时用的匕首,遇着受伤的流民就免费医治,他摸着匕首说“这是青禾的心意,得替他护着百姓”;
书生在净云寺念经,佛前的灯照着他写满战术的札记,扉页写着“待少主归”,他合上书说“王爷的冤屈,得替他洗清,燕云的忠魂,不能白死”。
红妆在节度使府当夫人,每天以礼佛为借口等消息,袖中藏着苏晚的绣针,她摸着绣针说“苏晚,我会护好阿璃,替你报仇,也替所有燕云兄弟报仇”;
赵烈护着小阿璃,在北境边陲的小镇开了家杂货铺等着兄弟们的消息,怀里揣着柳寻的耳坠,他给小阿璃裹紧襁褓说“兄弟们,等我们聚齐了,就杀回京城,替王爷报仇,带你们回北境”。
北境的雪又落了,细碎的雪粒飘在小阿璃的狼图腾小衣裳上,落在燕云十八骑残存的玄甲碎片上,也落在每一个护着她的人滚烫的心里。
弟兄们虽分散在四方,心却都朝着一个方向——那是小阿璃的方向,是北境春天的方向,是“燕云在,汉魂不亡”的方向。
夜色已深。
篝火忽明忽暗的破庙里,阿璃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和松针,心里充满了希望。
自与赵烈分别后,她已经找到了三个叔叔,接下来,会找到更多的人。
她相信,总有一天,十八骑会重新聚在一起,为爹报仇,为燕云十八骑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