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燕旗溯寒光(2/2)

石墩坐在一旁,闻言只是憨厚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李狂的肩:“都过去的事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帮少主洗冤。”

他这话一出,帐内的打趣声顿时消了,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轻响。

阿璃望着这三样东西,心底不由发涩:想来李公公早看出沈从安是个藏奸露怯的小人,才暗留了这供词做后手,可终究是与虎谋皮,他算得了人心险,却没算准自己最后仍栽在这“防”字上,说到底,还是识人不明。

权力这东西,当真是淬了毒的蜜糖,沾着便要人命。

若不是这东西迷了沈从安的眼,父母亲又怎会落得个惨死于他刀下的下场?

偏偏是那些护国安民、捧着一颗赤心做事的人,落得这般凄凉;而沈从安那样的歹毒奸佞,倒曾得意了好些年。

可转念一想,阿璃又攥紧了袖角。

天道循环,从来都不饶人。

纵是奸人能得意一时,也逃不过最终的清算。

这世间的账,从来都是一笔一笔算的,善恶到头,终有一报!

那边书生继续念道,“‘沈从安许我……事成之后,封我为尚国公,保我一世安稳,连身后家族子孙的平安富贵也一并担下……’”

李狂俯身凑到案前,粗哑嗓音里像淬了冰碴子,当他听到书生念到 “平安富贵” 四字时,猛地将供词往案上一掼,铁掌落下的力道震得帐内烛火猛地一颤,灯花簌簌掉了两粒在青石板上,转瞬便灭了。

“这老阉货!骨头软得跟泡烂的河泥似的,就为个尚国公的虚衔,连坠下的身家性命都敢卖!”

一旁书生却摇着头轻笑,指尖还沾着半滴未干的墨,慢悠悠道:“非也,非也。老李你倒是错看了他。那位李公公既已坐到九千岁的位置,朝野上下谁不忌惮?早已是位极人臣的境地,哪里还缺一个国公爵位?”

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敲了敲案角,语气添了几分冷意:“自古伴君如伴虎,他这般跟着沈从安铤而走险,图的从不是高官厚禄。无非是怕帝王翻脸时,自家满门连个全尸都留不下,想为家族子孙求条后路罢了。可他到死也没料到,自己帮着沈从安屠忠良、陷皇亲,把脏事做了个遍,好不容易助他登了高位,最后落得的,竟是个身首异处、曝尸街头的下场。”

阿璃指尖抚过奏疏上的字迹,目光落在最后一行批注上——那是父亲萧策的笔迹,写得格外轻软:“阿凝说,流民的孩子该有书读,来年开春,在云州建三座学堂。”

“阿凝”二字,原是她母亲的名讳。

此刻阿璃翻着旧纸,才惊觉父母毕生所求,竟从不是世人趋之若鹜的高官厚禄。

而是等功成之日便抽身退隐,抛却朝堂纷扰,只做个温书授业、安度余生的普通人。

温热的泪滴竟毫无预兆地砸落纸页,晕开一小片浅灰的墨痕。

那痕迹浅淡却执拗,像极了北境冬日里,积在老屋檐角、迟迟化不开的寒雪,沉得人心里发紧。

“少主,别伤怀。”红妆赶紧递过一方素帕,她刚从云州策马赶来,肩头的绷带还渗着淡红血印,说话时气息仍有些不稳,“魏强的谣言已经传到云州了,有流民开始信以为真,咱们得尽快把证据送进京,交给你外公苏学士。”

话音还没落地,帐外突然爆起一阵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