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云州布危罗(2/2)
“张彪?”魏强的指尖顿了顿,想起那个总跟在魏三身后的壮实汉子。
一年前魏三受沈从安指派前往收买血影楼时受了暗算,是张彪抱着他从乱刀里冲出来,自己后背被砍了三道深疤,却还笑着说“三哥,我这条命是你救的,得护着你”。
如今魏三没了,张彪倒成了最忠心的余部,也成了他手里最锋利的“刀”。
他盯着“陈婆”二字,突然冷笑出声。
牙关中挤出的气音里,藏着这些年的隐忍——魏峰大哥死在萧策刀下时,他才十八岁,躲在帐后看着沈从安帮魏峰收尸。
那时,沈从安拍着他的肩说“魏强,你哥是英雄,以后跟着我,我帮你报仇”;魏忠被萧阿璃杀了时,他正在京中替沈从安盯着御史台,连魏忠的尸体都没来得及收;魏三死在老刀酒馆时,他刚从吐蕃回来,只捡到魏三那柄断了的短刀,刀把上还缠着魏三从不离身的红绳(是魏母生前编的)。
这仇,他忍了多年,如今沈从安也没了,他再不站出来,魏家四虎就真成了北境的笑柄。
他抬手将令牌拍在案上,对帐外沉声道:“传张彪进来,咱们得给萧阿璃的云州之行,备份‘厚礼’。”
魏强起身,走到墙上的北境舆图前,用匕首在“云州东市口”的位置划了道深痕,匕首尖的寒光,像极了当年魏峰教他用刀时,刀尖映出的晨雾。
“张彪,你带魏三的血影楼弟兄,立刻去云州。”
他自密档中抽出一张精心伪造的“萧阿璃与吐蕃密信”。
信上“割云州予吐蕃,换互市延续”的字样,是他费了半月功夫才练就的。
因从未见过萧阿璃的字迹,反正通篇都是假的,他便索性模仿萧策的笔锋来写,每一笔都刻意贴合,生怕露出破绽。
当年沈从安教他“做大事,就得学对手的笔迹,让他们的人信你的话”,这话他一直记着。
“第一,把这个在流民棚屋间散播,就说萧阿璃为了自己的名声,要卖了云州的土地。”
张彪从帐外走进来,身上还带着赶路的风尘,听到“魏三的弟兄”时,腰杆挺得更直,右手不自觉摸了摸后背的疤:
“大人放心,我定让流民信了这信,绝不让魏三大人的血白流!”他的声音粗哑,像被风沙磨过,却透着股不要命的狠劲。
魏三当年教他时说“汉子得护着该护的人”,现在他要护的,就是魏家最后的根。
“第二,”魏强的目光落在舆图角落的“破窑”标记上,那是当年魏忠帮他藏过伤药的地方,“陈婆要去医帐,必经巷尾的破窑。你们把她绑了,藏在窑里。萧阿璃最看重这个老东西,她定会单枪匹马去救,到时候……”
他做了个“斩”的手势,眼底的狠戾里,终于泄出几分对兄弟的愧疚。
那个赵六突然插话:“大人,李崇那边……他有武宁团练,要是派兵去云州救萧阿璃,咱们怕是拦不住。”
“拦不住?”魏强从密档最底层,翻出张泛黄的残页。
那是沈从安当年伪造的“李崇私通吐蕃”的书信底稿,上面还留着沈从安的朱印,印泥是他当年帮沈从安磨的,磨了整整三个时辰,沈从安还夸他“心细,能成大事”。
“把这个抄几份,让京里的旧人递到御史台。陛下刚从‘忘忧散’里醒过来,最忌武将拥权,李崇为了自证清白,至少要抽走一半雨燕卫,哪还有功夫管云州的事?”
他又从怀里掏出块青铜令牌,上面刻着吐蕃的太阳图腾,这是达玛亲王去年给他的,说“只要你帮我搞乱北境,我就帮你杀了萧阿璃”。
“还有,让使者带着这个,去见达玛王子。就说萧阿璃要断了吐蕃的互市,只有他帮咱们困住萧阿璃,契丹才会支持他夺赞普的权。达玛要的是兵权,咱们要的是云州,正好做笔交易。”
张彪攥紧手里的短刀,刀把上的红绳晃了晃:“大人,我这就动身!要是萧阿璃敢来救陈婆,我就用她的血,祭魏三大人!”
安排完这一切,魏强捡起地上的四枚令牌,将它们并排摆在案上。
烛火映着令牌上的“魏”字,像沾了血的刀。
他想起多年前,魏母还在时,四个兄弟围在火塘边,魏峰说“咱们魏家,要护着北境”,那时的火塘暖得很,不像现在,只有满室的沙尘和冷意。
只是,他不知大哥所说的护着北境,究竟是护着谁的北境?
“萧阿璃,你以为靠着流民和旧部,就能翻了沈大人的盘?”他低声呢喃,指尖划过舆图上的云州,“云州的流民信你,是因为他们记了,当年魏峰大人怎么让他们饿肚子;等他们知道你要‘卖地’,就会反过来咬你。这北境的天,从来不是靠‘恩义’就能撑住的。”
窗外的风更烈了,卷着沙尘撞在令牌上,发出细碎的响。
魏强望着舆图上“云州”二字,仿佛已经看到萧阿璃冲进破窑、流民举着锄头反抗的场景。
这场仗,他不仅要赢,还要用萧阿璃的血,告慰魏家三虎的魂。
而张彪这把“刀”,会帮他撕开萧阿璃最看重的“流民信任”,让她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