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青翎裂朝云（2/2）
她的手扶在萧铁鹰坚实如铁的小臂上，感受到那粗糙皮肤下贲张的力量和微微的颤抖。十六年的颠沛流离，十六年的隐忍蛰伏，只为今日一声“少主”！
这份沉甸甸的忠诚，比任何珍宝都更珍贵！
“末将……不苦！”萧铁鹰顺势站起，目光灼灼地盯着阿璃的脸，仿佛要将这失散多年的少主刻入骨髓，“能再见少主英姿，亲耳听您号令，末将……死而无憾！”
他身后的汉子们亦是虎目含泪，激动莫名。
“这位是金吾卫大将军冯异，此次奉旨抚军。”阿璃简单介绍，“昨夜之事，已查明是刘谨勾结外敌，谋害太后。现刘谨已伏法，证据确凿。”
萧铁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变得锐利：“少主，那这突厥叶护如何处置？”
阿璃的目光落在地上那面如死灰的叶护身上，眼神冰冷：“他既是刘谨勾结的凭证，也是昨夜攻城主谋。押下去，严加看管，与刘谨分开审讯！我要知道，他们勾结的具体细节，以及突厥王庭的真实动向！”她看向冯异，“冯将军，此事……”
“末将安排人手，会同萧将军麾下精锐一同审讯，定撬开他的嘴！”冯异接口，语气斩钉截铁。
“有劳。”阿璃点头。
萧铁鹰立刻指派两名精悍手下，与金吾卫一起将叶护拖了下去。
处理完这些，阿璃转向萧铁鹰，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萧将军，当年断后燕云骑……其他叔伯，可还有人在？”
萧铁鹰神色一黯，缓缓摇头，声音低沉下去：“当年突围的二十三人，十六年间，或伤重不治，或死于清剿……如今，仅余我等八人，追随末将左右。”他身后，七名同样饱经沧桑的汉子默默挺直了胸膛，眼神悲怆而坚毅。
八人……阿璃心头一痛。当年护佑主力突围的七百锐卒，燕云骑……如今，只剩下眼前这八条伤痕累累的汉子。
“活着就好。”她声音微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你们，归队了！”
“谢少主！”萧铁鹰等人再次轰然应诺，声音带着哽咽。
就在这时，柳彦舟跌跌撞撞地从静室方向冲了出来，脸上带着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声音都变了调：“醒……醒了！太后……太后醒了！”
轰！
如同惊雷在众人头顶炸响！
阿璃、冯异、萧铁鹰……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柳彦舟身上！
“你说什么？！”阿璃一步抢上前，声音带着颤音。
“真的！太后醒了！虽然还很虚弱，神志也有些不清，但……但真的睁眼了！还……还认得人！”柳彦舟激动得语无伦次，“冰魄续心汤……有效！天佑大燕！”
巨大的惊喜如同暖流，瞬间冲散了阿璃心中的阴霾与沉重！她甚至顾不上礼节，转身便朝着静室疾奔而去！
冯异眼中也爆发出巨大的亮光，立刻下令：“严守消息！任何人不得泄露！”
萧铁鹰虽不明太后具体情形，但见阿璃反应，也知是惊天转机，立刻示意麾下散开警戒。
静室内。
太后果然睁开了眼睛！虽然眼神依旧涣散，带着浓重的迷茫和虚弱，脸色也苍白得吓人，但她确实醒了！正由宫女小心翼翼地扶着，小口啜饮着参汤。看到阿璃冲进来，她的目光微微转动，落在阿璃脸上，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极其微弱的气音。
“太后……”阿璃扑到榻边，半跪在地，紧紧握住太后那只冰凉枯瘦的手，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您醒了……太好了……”
太后浑浊的目光在阿璃脸上停留了许久，仿佛在辨认，嘴唇又动了动，极其艰难地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阿……璃……冷……”
阿璃心头剧震！太后认得她！还知道她名字里的“璃”字！
“臣在！”她用力握紧太后的手，试图传递一丝温暖，“臣在！太后安心休养，云州……已经没事了！逆贼已除！”
太后的手指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似乎在回应。她的目光缓缓移开，涣散地望向虚空，眉头痛苦地蹙起，仿佛在脑海中翻腾着什么可怕的景象，口中又溢出几个更加含糊的词语：“……香……毒……柳……小心……”
香？毒？柳？！
阿璃浑身剧震！太后竟在神智不清的状态下，点出了“香”和“毒”，甚至还提到了“柳”？！这绝非巧合！她定然在昏迷前察觉到了什么！或者……那断魂草灰的侵蚀，让她在潜意识里记住了某些关键线索！
“太后是说……香里有毒？和柳家有关？”阿璃强压着激动，声音轻柔地引导。
太后却似乎耗尽了力气，眼神更加涣散，头一歪，再次昏睡过去，只是呼吸比之前平稳了许多。
阿璃缓缓松开手，站起身，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太后昏迷前的呓语，如同黑夜中的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部分迷雾！
香毒指向刘谨、牛毕贤，这已无疑问。但那个“柳”字……太后为何会在这种状态下提及？
难道……柳家除了与牛毕贤的旧怨，还牵扯更深？或者，这只是太后意识混乱下的误指？
阿璃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越过静室的门槛，投向了庭院中那株在寒风中摇曳的老梅。
线索似乎清晰了，却又引向了更深的迷雾。
她转身，看着冯异和萧铁鹰沉凝的目光，一字一句道：
“太后的呓语，是新的线索。京城牛毕贤，必须立刻拿下！刘谨在京中的党羽，一个也不能放过！还有……”她顿了顿，眼中寒光凛冽，“那个‘柳’字……查！我要知道，柳家与这一切，究竟有无关联！”
风暴，正从云州，以雷霆之势，卷向京城。而真相的碎片，也在这惊涛骇浪中，逐渐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