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云州叙阔别(2/2)
话虽如此,他心里清楚,自己劝不住阿璃。
阿璃没想到这些细节他都记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玄甲暗纹,语气软了些:“都过去了,药能救赵叔,这点险不算什么。倒是你,”她目光落在他袖口未洗净的血渍上,那是方才在染坊制住死士时沾的,“查姚知福的暗线没少冒险吧?染坊里的死士身手不弱,你可有受伤?”
柳彦舟愣了愣,随即笑了,抬手想把袖口往身后藏,却被阿璃伸手拽住。
她指尖触到他手腕处一道泛红的浅划伤,眉头立刻蹙起:“怎么不处理?”
“小伤,当时忙着搜密信没顾上。”柳彦舟轻声解释,见她脸色仍绷着,又补充,“已经跟药老说了,回头就去敷药。倒是你,”
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递过去,“这是药老前几天熬的驱寒膏,说你常年骑马,膝盖容易受冻。我想着你回来能用,就替你收着了。”
油纸包还带着余温,阿璃捏在手里,心里暖烘烘的。
抬头时,正见他耳尖悄悄漫上薄红,慌忙错开目光,只望着廊外簌簌落雪:“还有那名内鬼,我让人严加看押了。他招供说,姚知福在京师还安插了人盯着冯将军家眷,得尽快通知冯将军,迟则生变;另外,密信里提了姚知福开春后要运一批‘邪术符’到北境,说是用来控兵,具体藏在哪儿,内鬼还没招。”
阿璃点头,把驱寒膏揣进怀里,语气沉了些:“冯将军家眷的事,我明天就派人传信。至于‘邪术符’,得尽快审内鬼,说不定能挖出更多线索。”
顿了顿,她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又补了句,“这几天查案你也累了,今晚先歇着,审内鬼的事,明天咱们一起去。”
柳彦舟抬眼,撞进她清亮的目光里,嘴角弯了弯:“好,听少主的。”
廊外雪还在下,残灯的光落在两人身上,把细碎雪粒染成暖橘色。
远处士兵的欢笑声被风卷来,却没打断这片刻的安静——阔别数月的牵挂、没说出口的担忧,都藏在檐角雪下的轻声对话里,温软得比任何誓言都坚定。
都护府偏院的窗棂积着薄雪,暖炉里的松枝烧得噼啪作响,将屋子烘得暖意融融。
阿璃掀帘进来时,红妆正坐在桌边擦拭鎏金刀,布巾裹着刀身,动作仔细得像呵护珍宝。
“红妆姨。”阿璃把油纸包放在桌上,刚靠近暖炉,指尖的寒气就散了些,“柳彦舟给的驱寒膏,药老熬的,您骑马久了膝盖容易冻,赶紧用些。”
红妆抬眼,目光从油纸包扫到阿璃泛红的耳尖,放下刀布笑着凑过来:“彦舟这孩子,心细得很。李崇刚悄悄跟我说,你去代州那几个月,他隔三差五就问药老‘驱寒膏熬好了没’,说等你回来正好用,倒比你自己还上心。”
阿璃拿起油纸包,指尖蹭过温热的纸皮,耳尖更红了,小声辩解:“他就是……查案之余多留意了些。”
“留意?”红妆挑眉,伸手点了点她手背,语气带着长辈的打趣,“留意你膝盖怕冷,留意你战后总忘了敷药,留意你顾不上自己的伤、却总记着弟兄们。少主,你是聪明人,这些‘留意’里藏着什么,还用我说透?”
阿璃被说得低下头,盯着暖炉里跳动的火苗,没再反驳,嘴角却悄悄弯起。
红妆看她这模样,眼底笑意更浓,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鎏金刀刀柄,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阿璃抬头,见她望着窗棂上的雪,眼神软了些却带着局促,便顺着话头问:“红妆姨,方才在东门,我见李将军总往你这边看,你们……”
话没说完,红妆的指尖就顿了下,布巾从刀柄滑落,她慌忙捡起来,声音轻了些:“那老东西……当年他逼我成婚的事,我还没跟他算账呢。”
语气里半分怒气也无,反倒裹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软,“他那时就是趁人之危,我一个大好女子……”
眼前闪过已故镇北王萧策的身影,她暗暗叹气,“王爷心里只有苏凝,如今想来,老李当初的确是真心,是我误会了他这么多年。他得了我的人,却一直没得到我的心。”
想到这儿,她红着眼眶强辩:“那老东西,哪有什么真心……”
阿璃心里一动,想起李崇在城头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忍不住补充:“李将军对您可是一往情深,您可别辜负了他的痴情。”
红妆愣了愣,随即笑出声,眼角细纹都舒展开:“这老糊涂!我红妆才瞧不上他。”
可她心里清楚,自与阿璃重逢后,一路辗转战斗,她与李崇虽为夫妻却聚少离多。
尤其这次随阿璃南下勤王,一路艰险,说不担心李崇是假的。
阿璃聚齐燕云十八骑旧部后,李崇甘冒风险与沈从安决裂、想方设法支援少主,如今更是从武宁率兵死守云州,为她南下护住燕云骑的根——从那时起,她对李崇的想法就变了。这个男人,是真的爱她,也甘愿为少主付出一切,她怎么会不懂?
说着,她抬手拢了拢斗篷,目光望向窗外的雪,语气里多了几分期待:“等忙完钦陵和姚知福的事,倒要听听他怎么解释。”
暖炉里的松枝又爆了个火星,映得两人脸颊发烫。
窗外雪还在落,打在窗上沙沙响,却没半分寒意。
一边是藏在驱寒膏里的细心牵挂,一边是藏在“算账”里的柔软在意,这雪夜里的心事,比暖炉的火更让人觉得熨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