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红妆归燕云(2/2)
她低头时,刀疤张瞥见她脖颈处一道浅疤——是当年假扮农妇引追兵时,被马刀划的。
她从袖中摸出半块青铜令牌,上面刻着“燕云斥候”四个字,边缘磨得发亮,是常年摩挲的痕迹:“这十六年,我每天都把这半块令牌藏在衣领里,贴着心口。李崇以为我早忘了燕云,却不知道我夜里摸着令牌,能想起您教我骑马的日子——您当时还说,我骑术差,要多练。”
红妆看着三人,眼圈有点红:“十六年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们。我以为……你们都不在了。”
“你为什么要嫁给李崇?”秦虎忍不住问。
虽然阿璃已告知当年真相,但他却仍有点不解。
依红妆的个性,哪怕当年她真是屈嫁,当也会信守诺言。
“当年我们约定好,在长安会合,你怎么没去?”
“我有苦衷。”红妆打断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递给刀疤张,“这里面是密信,是李崇和九千岁勾结的证据——九千岁(即沈从安)答应他,只要抓住少主,就封他为楚王。我这些年忍辱负重,就是为了找这个。”
刀疤张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几页纸,上面写着李崇和九千岁的通信,还有盖着印章的盟约,字迹清晰,印章也没假。
书生凑过来一看,眉头皱得更紧:“没想到李崇野心这么大,还想联合沈从安谋反,害了王爷还不够,还要害少主。”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少主来的。”红妆看着三人,眼神里满是愧疚,“少主在哪?她还好吗?当年我没能护好她,把她交给陈婆后,就被李崇的人抓住了,一直很愧疚。”
“少主在茶馆里,很安全。”刀疤张说,“红妆,跟我们走吧。我们一起护着少主,给王爷报仇,完成当年没完成的事。”
红妆的身子僵了僵,低下头,声音有点哑:“我……我不能走。我要是走了,李崇会杀了我全家——我爹娘还在他手里当人质,被关在府里的柴房。”
秦虎急了,声音有点大:“可你留在这,就是帮凶!你难道忘了王爷对你的恩?忘了燕云十八骑的誓言?忘了当年我们一起在军帐里喝酒,说要同生共死?”
“我没忘!”红妆抬起头,眼里含着泪,声音带着哭腔,“我每天都在想,想当年和你们一起打仗的日子,想王爷说的‘燕云在,汉魂不亡’。可我没办法,我爹娘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红妆突然从袖中摸出个青布小袋,袋里装着半块狼图腾玉佩——是当年苏凝缝在内衬里的,边缘还留着苏凝的绣线。
“这是苏凝姐当年给我的。”
她指尖蹭过玉佩,声音发哑,“我嫁去节度使府那天,始终记得苏凝姐当初说‘红妆,你的易容术,要护自己,更要护着燕云的魂’。这十六年,我每天都在府里画‘三层递信法’的暗号,画在菜篮底、画在佛堂香炉下,就是怕哪天你们来,我找不到你们。”
“李崇也知道我忘不了燕云。盯得很紧,我不得不小心应对。”
正说着,巷口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士兵的呐喊声。
红妆脸色一变:“不好,是李崇的人!显是见我不归,派兵来寻!”
刀疤张抽出断雪,秦虎握紧红缨枪,书生拔出墨影剑。
他们刚做好准备,就看见十几个穿铠甲的兵丁冲了进来,为首的人是李崇的副将,手里举着长刀,声音像打雷:“李夫人,李大人待你不薄。你竟敢勾结反贼,弃他于不顾!奉李大人之命,拿下你们!”
“难道是我们暴露了?”红妆咬着唇,眼里闪过一丝狠戾,“好,李崇,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她突然从腰间摸出把短刀,刀身小巧,却很锋利,往副将身上刺去——她的动作又快又准,副将没防备,被刺中了胸口,倒在地上,血很快染红了铠甲。
兵丁们冲了上来,刀疤张他们和兵丁打了起来。
红妆突然往脸上抹了把药膏,是她藏在袖中的易容膏,再抬头时,竟变成了李崇副将的模样,连声音都七八分像。
“你们拖住兵丁,我去引开主力!”她顶着副将的脸,喊着“反贼往这边跑”,把大半兵丁引向相反方向。
等兵丁反应过来不对劲时,她已抹掉药膏,抄近路绕回刀疤张身边,短刀一划就放倒一个追兵,动作干脆利落,和当年在战场上时一样。
阿璃在茶馆里听到动静,也跑了过来,眼神里满是坚定。
这段时日以来,她日见成长,少年心性已被潜藏。
“少主,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刀疤张喊道,怕她受伤。
“我不回去,我要和你们一起战斗!”阿璃说道,并用匕首划伤一个追兵的胳膊,虽然伤口不深,却也让那追兵疼得直叫。
红妆看着阿璃,眼里满是欣慰:“少主长大了,像王爷当年一样勇敢。”
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兵丁们被打退了,可他们也受了点轻伤。
秦虎的左臂被砍了一刀,血顺着胳膊往下淌;红妆的肩膀也挨了一下,粉色衣裙被染红了一片;刀疤张的旧伤又复发了,疼得他直咧嘴,却没停下手里的刀。
“我们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李崇肯定会派更多人来抓我们。”书生捂着手上伤口,声音有点喘,“红妆,你现在还能走吗?你爹娘……”
“我爹娘……”红妆的眼泪掉了下来,却突然笑了,“其实我早就安排好了。接到赵烈大哥的消息后,我就找借口让林小五提前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了。我刚才没说即走,亦想看看你们是不是真的为了少主来的,是不是还是当年的燕云十八骑,不是为了别的。”
红妆悄声对刀疤张说:“李崇多疑,需假死脱身,我已备好替身。”
随后,她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塞到阿璃手中,笑着说:“少主,这是我从李崇的私库里拿的五千两银票,都是他搜刮百姓的钱,先放你那。王爷不在,你就是我们的主心骨啦。”
阿璃刚要开口推辞,刀疤张已大步上前,大手一挥,笑声爽朗:“少主您就收下吧!这是你红妆姨一片心意,可别冷了她的心呐。”
红妆抬手拭去眼角余泪,脸上却绽开一抹带着决绝的浅笑:“走,我跟你们一起走。当年我没能陪着赵烈、陈婆一道护少主长大,这一次,说什么也不会再错过了。”
五人趁夜色掩去身形,悄无声息地出了城。
城外官道空旷,清辉遍洒。
月光落在青石板路上,宛若铺了一层细碎的银霜,亮得能看清远处道旁的树影。
红妆勒住马缰,回头望了眼身后那座沉睡的城池,眼底却没有半分留恋。
那城里虽有她住了十六年的院落,有熟悉的街巷,却从来不是她的归宿。
她的心,她的归宿,从来都在十八骑的兄弟们身边:护着少主,为镇北王报仇雪恨。
阿璃攥紧了袖中的手,指节微微泛白,在心底暗暗立誓:“这些人,是爹娘留在世上的亲人,是我血脉相连的亲人。我定要拼尽全力护着他们,把燕云十八骑的薪火接下去,让这份忠勇的魂,一直传下去。”
“下一个要找的是谁?”红妆问,声音里满是期待。
刀疤张想了想:“是老马头。当年他那路负责断后,我们以为他死了,后来才听说,他在黄河边当船夫。我们要去黄河,找他汇合。”
阿璃看着身边的四个人,心里充满了温暖。
她已经找到了四个叔叔和一个阿姨,接下来,会找到更多的人。
她相信,总有一天,十八骑余部会重新聚在一起,让江湖再闻“燕云”的名号。
风从耳边吹过,带着夜晚的凉意,却吹不散他们心里的热。
五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官道尽头,他们的身后,是节度使府的追兵;他们的前方,是黄河,是老马头,是更广阔的江湖,是待续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