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清风拂波澜（1/2）

太子周显驾临的余韵，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云州荡开层层涟漪。

盛大的封赏仪式过后，云州并未沉寂，反而沉浸在一片更为踏实、更具希望的忙碌之中。

护国公主的金印，镇北大将军的帅符，不仅是荣耀，更是沉甸甸的责任，催促着北境的守护者们不敢有丝毫懈怠。

次日，周显并未急于起驾回銮，而是换上常服，只带了少数贴身侍卫，要求在阿璃、李崇和红妆等的陪同下，真正地“走一走，看一看”。

他要去那传说中由各族百姓共同耕作的田垄，要去那商贾云集、语言各异的互市，要去看看这北境安稳的根基，究竟是何模样。

晨光洒在城西的“汉突藏共耕田”上，粟苗已抽穗，青稞亦泛起淡淡的金黄。

田埂上，大周老农王伯正手把手教一个年轻的突厥小伙子如何给粟苗培土，手势轻柔，言语耐心；不远处，吐蕃农官卓玛则和几个大周妇人蹲在一起，检查青稞的穗粒，不时发出轻松的笑声。

张武卷着裤脚，满头大汗地帮阿史那默部落的牧民修理一架损坏的犁具，邓军在一旁递工具，用生硬的突厥语夹杂着手势交流。

周显驻足田边，看得极为仔细。他抓起一把黝黑湿润的泥土，捻了捻，又伸手抚过沉甸甸的麦穗，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叹。

“朕在宫中，读圣贤书，知‘民为邦本’，但直至今日，在此处，见汉家老农授业于胡儿，睹吐蕃女子笑语于周妇，方知这‘本’之深厚，这‘和’之可贵。”

他转向阿璃和李崇，语气诚挚，“阿璃姐姐，李将军，你们在此地所成就的，非止战功，乃是教化，是生生不息的根基。”

阿璃躬身道：“殿下谬赞。此非臣等之功，实是北境百姓渴望安宁、向往丰足之心使然。我等不过顺时应势，略加引导罢了。”

红妆亦轻声道：“是啊，殿下。百姓们所求，不过一隅安身立命之地，碗中有粮，身上有衣。能让他们安稳种地，公平交易，便是最好的守护。”

周显深深点头，目光掠过红妆简朴却得体的衣着，看到她指尖依稀可见的针痕，温言道：“淑德夫人之功，在于润物无声。朕听闻，你的针线坊如今连突厥、吐蕃的女子也愿来学习技艺了？”

红妆脸颊微红：“是姐妹们不嫌弃，一起做些活计，贴补家用，也多个说话的地方。”

离开田垄，一行人又来到互市。

此时正值一日中最热闹的时辰，人流如织，喧嚣鼎沸。

吐蕃商人兜售着色泽鲜亮的药材与毛皮，突厥牧民牵着驮满沙棘果酒和奶酪的马车，大周布商的摊位上，五彩的丝绸与耐磨的胡麻布吸引着各族顾客。

讨价还价声、笑声、招呼声交织在一起，虽语言各异，却洋溢着同样的活力与满足。

周显颇有兴致地在几个摊位前驻足，甚至用刚学的几句吐蕃话问了下药材价钱，引得那吐蕃商人又惊又喜，连连夸赞“大周天子圣明”。

在红妆的针线坊摊位前，他拿起一块绣着杏花与骏马图案的胡麻布，赞道：“这图案好，汉家杏花，草原骏马，相得益彰。这块布，朕买了，带回宫去给母后瞧瞧。”

这番亲民举动，通过商贾之口迅速传开，更增添了云州百姓对这位年轻天子的好感与拥戴。

午后，于云州镇北大将军府内，气氛稍显凝重。周显屏退左右，只留阿璃、李崇、苏文清三人。

他指尖轻叩书案，上面放着的是柳文敬的详细供词及相关证据的抄本。

“冯冀……朕这位枢密院副使，胃口不小啊。”周显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目光却锐利如刀，“搅乱北境，构陷重臣，甚至将手伸到朕的北巡事宜上。其心可诛。”

阿璃沉声道：“殿下，冯冀所为，恐非一人之念。其背后，或有一股势力，不愿见北境安稳，不愿见殿下树立威望，更不愿见‘互市固边’之策成功。”

李崇接口：“此番虽挫败其阴谋，柳文敬伏法，但根须未断。冯冀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众多，且其主张‘华夷之辨’、‘重兵镇边’，在士林中亦有一定市场。殿下回京后，恐将面临不小压力。”

周显冷笑一声：“压力？朕正要借此机会，看看这朝堂之上，还有多少魑魅魍魉！”

他看向阿璃和李崇，语气转为坚定，“阿璃姐姐，李将军，北境是朕的北境，更是大周的北境。你们在此替朕、替天下百姓守着的，是一片前所未有的新气象。朕绝不会让朝中宵小之辈，毁了这来之不易的局面！”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校场上正在操练的新燕云将士，十二岁的身影虽略显单薄，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冯冀之事，朕自有计较。至于靖王，亦不能单凭柳文敬等一面之词……如今他远在江南，我会派苏砚舅舅先盯着，眼下先不着急，以防北境未安，多生事端。你们要做的，便是继续稳住北境，将这‘云州模式’做得更好，更扎实！让事实，去堵住那些悠悠之口！”

“臣等遵旨！”阿璃、李崇、苏文清齐声应道，心中安定不少。有太子如此明确的支持，前方的路便清晰了许多。

太子周显又在云州盘桓两日，视察了军备，探望了伤兵，甚至微服去听了听市井小民的闲聊，所闻所见，皆是安宁与希望。

离城那日，万人空巷，百姓自发跪送，高呼万岁。

车驾远去，烟尘渐消。阿璃与李崇、红妆等人站在城头，遥望南方。

“京师大朝会，怕是少不了一场风波。”李崇轻声道。

阿璃目光坚定：“风波迟早要来。只要我们北境铁板一块，民心所向，太子殿下手中便有最有力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