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古法新说惊同窗(2/2)

到了第五天,天还未亮透,空旷的演武场上,竟已聚集了黑压压的二三十号人。他们排着虽不整齐但颇具规模的队伍,跟着最前方的陈猛,一起做着那些古怪而有效的“养生”动作。

“吸……感受气息贯通任督二脉!”

“呼……此乃活络带脉之法!”

陈猛的声音,在清晨的演武场上空回荡。下面的一众学子,有的动作标准,有的歪歪扭扭,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专注与认真。这场面,实在是有些奇特,吸引了不少早起的杂役和教习驻足观看。

书院深处,一座阁楼之上。

宋濂凭栏而立,手中端着一杯尚在冒着热气的清茶。他的目光,越过重重院落,正落在远处那片热闹的演武场上。

看着自己的弟子们,放弃了晨读,反而跟着一个学生做着那些“上蹿下跳”的古怪动作,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哭笑不得的神情。他甚至看到几个平日里最为古板守礼的弟子,此刻也笨拙地学着“俯地筑基”的姿势,趴在地上,身体微微发抖。

这叫什么事?

青竹书院,何时成了练武场了?

可他却没有半分要阻止的意思。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除了好笑之外,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思索。

陈猛,这个他原本只认为是璞玉一块的学生,似乎正在展现出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一面。这种凝聚力,这种号召力,绝非一个普通的穷苦学子所能拥有。

他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转身走下阁楼。

半个时辰后,陈猛刚刚结束晨练,就被一名书童请到了宋濂的书房。

书房内,檀香袅袅。宋濂正端坐于书案之后,手上捧着一卷竹简。

“山长。”陈猛恭敬地行礼。

“坐。”宋濂的目光没有离开竹简。

陈猛依言在下首的蒲团上坐下,挺直脊背。

宋濂并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询问演武场上的事情。反而像是真的在考校功课一般,慢悠悠地开口:“《春秋》有云:‘郑伯克段于鄢。’何以不言‘杀’,而言‘克’?段为弟,何以称‘段’,而不称‘弟’?”

这是《春秋》开篇的经典公案,考验的是学子对微言大义的理解。

陈猛略一思索,便沉声对答:“回山长。段失道寡助,众叛亲离,其势已衰,郑伯伐之,如摧枯拉朽,故言‘克’,以示其易。段虽为弟,然其行径已与国贼无异,悖逆人伦,故史官去其‘弟’称,直书其名,乃效仿周公之法,以正纲常。”

他的回答中规中矩,是书院教习的标准答案。

宋濂不置可否,又问:“那《谷梁传》注此事,言‘克者,能也。’又作何解?”

陈猛这一次没有立刻回答。他抬起头,迎着宋濂的目光,片刻之后,才用一种全新的口吻说道:“学生以为,《谷梁传》言‘能’,非指郑庄公有能力胜过共叔段,而是指他能下定决心,能承担起‘杀弟’之名,以维护邦国安定。为君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事。若为保全虚名而致社稷动荡,百姓流离,是为不仁。此‘能’,是为君者之决断,亦是为国者之担当。”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将自己的见解融入其中。

“便如人之体魄。若有痈疽之患,为存肤发之美,不敢割除,则毒气攻心,终至不治。为君者,更当有此‘割肉疗伤’之决断。故学生以为,强健之体魄,不仅是武夫之能,亦是君子立身、国君治国之基石。无健壮之体,何谈修身齐家?无精锐之师,何谈平定天下?保家卫国,非只靠仁义礼乐,更需有‘克’敌之实力与决心。”

这番话,将经义与他所推崇的“强身”之道结合起来,跳出了传统儒生空谈心性的窠臼,令人耳目一新。

宋濂手中的竹简,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他看着堂下侃侃而谈的陈猛,那张年轻的面庞上,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锐气。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仿佛是随意提起一般:“你那套‘健体之法’,颇为新奇,竟能引得如此多学子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