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论盐政?不,我来论贪墨!(2/2)

他在观察李延年。

这老头的表演张力十足,情绪饱满,如果是在现代,高低能拿个奥斯卡。

但陈猛注意到了李延年的手。

那只按在地砖上的手,在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激动,是因为恐惧。

李家怕了。

那篇策论打在了他们的七寸上,所以他们才要用这种雷霆之势,在第一时间把陈猛按死。

“臣附议!”

又一个官员站了出来。

这是个御史,言官。

“祖宗之法不可变!陈猛此文,全篇充满了商贾市侩之气,毫无圣贤教化之意。朝廷选士,选的是德行,是治国良才,不是账房先生!”

“臣附议!”

“臣附议!”

一时间,大殿之上,站出来七八个官员。

他们有的引经据典,搬出太祖实录;有的声泪俱下,痛陈江南民生艰难;有的直接进行人身攻击,说陈猛是沽名钓誉之徒。

那声音嗡嗡作响,像是一群闻到了血腥味的苍蝇。

他们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回音壁,所有的声音都在重复一个意思:

陈猛,该死。

这是一种群体性的霸凌。

在这样的声浪下,别说是一个刚出茅庐的解元,就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也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站在一旁的张维一直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陈猛。

他在等。

如果这个年轻人连这一关都过不了,那死在金殿上,也算是死得其所。

龙椅上的那位终于动了动手指。

所有的嘈杂声瞬间消失。

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

“陈猛。”

皇帝叫了他的名字。

“你可有话说?”

这是最后的机会。

也是唯一的生路。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陈猛身上。那些目光里有嘲讽,有怜悯,有幸灾乐祸,也有冰冷的杀意。

陈猛动了。

他没有急着辩解,也没有像那些人预料的那样,跪地求饶或是愤怒反驳。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

动作慢条斯理,就像是在整理刚刚撸铁结束后的护腕。

然后,他向前迈了一步。

这一步走得很稳,脚底板落地,发出沉实的声音。

他先是对着龙椅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起身后,他转过身,面对着跪在地上的李延年。

陈猛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户部尚书。

他的眼神很平静。

“李尚书。”

陈猛的声音不大,但在空旷的大殿里清晰可闻。

“您方才所言,字字珠玑,句句在理。忧国忧民之心,感天动地,学生佩服。”

李延年愣了一下。

他抬起头,狐疑地看着陈猛。

这小子是被吓傻了?还是在服软?

周围的官员也面面相觑。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陈猛要认罪的时候,陈猛的话锋没有任何转折,语气依旧诚恳。

“只是,学生有一事不明,想向尚书大人请教。”

陈猛弯下腰,凑近了李延年。

这个距离已经越过了朝堂礼仪的安全线,带着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既然李尚书说,改年引为月引会逼死商人,断绝盐路。”

陈猛伸出一根手指,在李延年面前晃了晃。

“那为何扬州的盐商,每年都要花大价钱,去买那些私盐贩子手里按月运送的‘黑引’呢?”

李延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胡……胡说八道!本官掌管户部,从未听说过什么黑引!”

“没听说过?”

陈猛笑了。

那笑容里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像是一头看到了猎物的狼。

“那巧了。学生在扬州时,恰好捡到了一本账册。上面清清楚楚地记着,扬州最大的盐商李家,也就是尚书大人的本家,这三年来,每月从私盐贩子手里买入的盐引数量,以及……流向户部某些官员口袋里的银子。”

陈猛直起身子,目光扫过刚才那几个叫得最欢的官员。

“各位大人刚才说,祖宗之法不可变。那学生倒要问问,太祖律令,贪污六十两剥皮实草。这条祖宗之法,诸位大人是不是也觉得,不可变?”

大殿里的气氛瞬间凝滞,沉闷得像块铁板。

尚书李延年的身子晃了晃,差点瘫软在地上。

这不是辩论。

这是掀桌子。